子俊反而愣住,停了一下說:“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指著他笑:“過這村沒這店,你可別後悔。” 子俊看著我,滿眼憂傷:“錦盒,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可是我寧可自己後悔,不願讓你後悔。” 我的淚忽然流下來。 原來daisy給我的傷害比我自己想象的深,原來子俊比我更清楚看到這一點,原來我是這樣地愛著沈曹,愛到恐懼的地步,甚至不惜以委身子俊來幫助自己逃離愛他的念頭。 媽媽比不過賀乘龍,我比不過daisy,媽媽,我們母女兩個,都失敗了。 “十年。”子俊喃喃地說,“我等了你十年,每天都在想著你什麼時候會答應我。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沒有等到你的心。但是錦盒,我不介意,我會繼續等下去,等到你笑著,而不是哭著,給我。” 他的話,使我的淚流得更加洶湧。 “錦盒,我知道自己配不起你。但是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人比我好,或者比我更適合你,但是沒有人會比我,更加愛你。” 告訴你最後的答案 “給我一點時間,子俊。”我終於說,“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讓你等了這麼多年。但是我答應你,等你從神山上下來,我一定會告訴你最後的答案。” 鬧鐘沒有響,但是到了早晨六點鐘,我還是自動醒了。本能地一躍而起,卻又立刻想起自己已經辭職,不需要再趕公車按時打卡。 做慣了朝九晚五的母牛一隻,不上班的日子,可做些什麼呢? 我賴在床上不願起來,起來又做什麼呢?臨摹一幅張大千的仕女?把淘來的舊畫裝裱?或者好好打掃一下房間,然後自給自足做個早點?又或者學那些不需上班的太太去髮廊做個新發型?多麼自由愜意!可是為什麼我殊無快樂? 這個時候真有些責備自己的自閉性格,來上海這麼久,居然連淘伴也沒有一個。都是太挑剔的緣故。 或者可以挑個花開的時節嫁給子俊,然後的日子,晴幾天,雨幾天,就這樣過掉一輩子。 只要年年有春天,結婚也不是那麼難的。 這次子俊遠行和往常不同,往常他帶團出遊,所走的路線都是固定的,到武夷山看三棵半大紅袍,去九寨溝總要再跑一趟黃龍,到了桂林就是三山兩洞,不用問我也算得出他哪一天該出現在哪一地。可是這次不行,雖然有時間表,但是旅途幾乎每天都有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比如車子壞了,某個隊員出現了高山反應,甚至和當地人起了衝突等等。所以我要他每天都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而我也就好像跟隨他的車隊一起經歷了絲綢之路,感觸了樓蘭古國,到達了崗仁波齊……子俊說,明天,就是他們翻越神山的壯舉付諸實施的最關鍵的一天了。 當我正在冥想中隨他一起攀登神山的時候,電話鈴響起來,我幾乎要歡呼,管他是誰,只要有人說話就好。 難怪那麼多人每天睜開雙耳就到處尋找另一雙耳朵交換新聞或緋聞,大抵和我一樣,都是閒人。 電話是沈曹打來,他說:“我已經佈置好了。” “什麼?”我一時沒會過意來。 他說:“你不是要見一九四七年的張愛玲嗎?我已經除錯好了,你什麼時候過來?” “馬上來。” 我跳下床快手快腳地梳洗,一顆心怦怦跳,雙重的興奮和憂懼——既想見沈曹又怕見沈曹,既想見張愛玲又怕見張愛玲。 見到沈曹我說什麼好呢?要對他問起daisy的事麼?對於我的愛的去向,可要向他要一個答案? 見到張愛玲我說什麼好呢?開誠佈公地同她討論愛情的抉擇,告訴她其實我來自21世紀的上海,見她好比是一場夢遊? 並沒有去見張愛玲 沈曹見到我,立刻道歉:“昨天向你發脾氣,是我不好。” 我反而羞愧:“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心情壞。” 沈曹嘆息:“或許這便叫相敬如賓?”他拉住我的手,將我拉向他身邊,凝視我,“錦盒,你對我疏遠了。自從你外婆去世,你的心便遠離了我。” 我的心?我自己可知道我的心到底傾向哪邊? 沈曹說:“和我在一起,你不再開心。除了放不下你的男朋友,還有對我不放心的緣故吧?” 我抬起頭來,沈曹,哦沈曹,他總是這樣能替我說出我最想說的話。在他面前,我好比透明,再糾纏的心事也可由他揮手拂開。而子俊卻對我說,認識十年,始終不懂得我在想什麼。 “昨天我遇到daisy……”我終於說,“我給子俊送行,在飯店遇到daisy,她說她是你的拍檔。” “也是舊情人,”沈曹坦白,“但是已經分手了。前不久我們在歐洲相遇,再度合作,接著她回國來配合我拍一組片子,不過只是工作,不涉及其他。錦盒,我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向別人解說歷史,但是你不同,如果你對我懷疑,我們兩個都會很痛苦。所以你問吧,不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言無不盡。只要你肯相信,我說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