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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部分

師。

於是,兩人便攜著王旼去了隔壁。推門便見崔會正在背《詩》,崔簡則靜靜地在窗下臨摹自家阿爺的書帖。崔沛一心二用,一面指正崔會背錯之處,一面翻著崔淵這回縣試所作的那篇時務策。

王旼眼睛一亮,本想出聲喚崔簡,又想起自家兄長的叮囑,便強忍住了。他和崔簡隨著王昉也讀過一陣書,知道書房是不可大聲喧譁的地方。又見崔沛與崔會正一問一答,心中便知道祖父帶他過來的用意了。能與崔簡一道讀書進學,他自是再願意不過,便將背挺得筆直,力圖給未來先生留下好印象。

待崔沛給崔會佈置了新的課業,崔淵便將他引見給王奇,又告知王奇之來意。崔沛低頭見王旼雙目靈動有神,小小年紀禮數絲毫不錯,便笑道:“王小郎在家中可開蒙了?識得多少字?”

王旼答道:“能背《千字文》,認得裡頭的一些字。阿實還教我寫大字,天天在家練習。”

崔沛也並不當場考察他,微微頷首,道:“教兩個也是教,三個也是教,便讓他過來罷。”

當下,王奇便讓王旼行了簡單的拜師禮,又說改日再正式在家中設宴行禮。崔沛應下了,送走崔淵、王奇之後,轉身便見崔簡牽著王旼的手來到他的書案邊,一板一眼教他臨摹書帖。他不禁啞然失笑——到底誰是先生來著?

而王奇解決了心中之事,大為鬆快,便與女婿又痛飲了一回。王玫聞訊過來見他時,他已經半醉了。見著女兒之後,又忍不住揪著她的袖子哭了起來。幸而他還有理智,以為女婿什麼都不知道,便只重複著說“阿爺護不住你,是阿爺無能”之類的話。王玫又感動又酸澀,陪著他哭了一場,就讓崔淵送他家去了。

待崔淵送完老岳父回來,王玫已經回了他們住的院子裡,正跽坐在書案前揮墨勾勒著圖案。元十九之事,她比自家阿爺阿孃大概還知道得早些,一哂之後,去了一趟青光觀,為前身與鄭氏娘子做了道場。惡人得了應有的下場,再不須她時牽時掛、憂心不安,心境便徹底寧靜了下來。往後,除去崔家、王家之事還須掛念之外,她就只需全心全意地思考自己的事業了。

崔淵悄悄來到她身後,俯首看著她勾勒出的線條,不由得有些驚詫:“這是……輿圖?”輿圖這般緊要之物,正是屬於兵部下的職方曹管轄。崔敦這位兵部尚書,當然藏有最新、最細緻的大唐疆域輿圖。崔淵不但見過自家所藏的輿圖,還以自己的豐富見聞及精準記憶校正了部分輿圖。因此,他一眼便能看出她所繪的山川河流。

他並未糾結愛妻為何能繪出輿圖,而是以充滿讚歎的目光,看她將那些名山大川的位置都描了出來——王玫並不知道此時大唐的疆域,也不能順手就將後世的雄雞圖和各省都繪出來,只能畫出山川的方位以確定自己要找的地方。

“九娘遍讀雜記,竟能就文字而繪出山川方位?”崔淵也提起筆,蘸滿墨,替她補充完整。他發現,這隨手所繪的輿圖雖然簡潔,但並無任何錯漏之處。且個別山川位置,彷彿也更準確了一些。

“若說是老君託夢所得,四郎信不信?”王玫似笑非笑問道,“不然,天下分十道,每一道又領數州,我若見過輿圖又怎會不知?”道、州、府、縣,是大唐的行政區域劃分。因須學習官制的緣故,她也將這些常識記得清清楚楚。

“只要是你說的,我便信。”崔淵毫不猶豫地回道。

王玫抬眼,望著他毫無瑕疵的側臉,輕輕地擱下筆,垂目思索起來。自後世穿越而來的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剛過來的時候,她寧可裝作對外界一無所知、毫無反應,暗地裡搜尋資訊,學習雅言切韻,也不願作失憶之態,急切行事,免得出了紕漏,反遭丹娘、青娘等懷疑身份。待到言語有所積累之後,她才藉著兄長前來的契機,順水推舟地“活”過來,繼而慢慢移了心性,變成原本的自己。

她繼承了前身的身份、禍患,也獲得了前身擁有的家庭與親情。她濡慕王奇、李氏如同親生父母,敬愛王珂、崔氏如同嫡親兄嫂,愛護侄兒侄女,內心的秘密反倒不能與他們透露半分。那些超出身份所知的見識,也不能在他們面前顯露出來。

而崔淵卻正相反。他不因她是王玫而娶她,只認她這個人——或者說,這個靈魂。而且,他們已經許諾相互坦誠,很多事情她亦無意在他面前隱瞞——以他的智慧,她也很難隱瞞得住。若是此刻她用這個謊言掩飾過去了,往後呢?繼續用託夢這種一聽便知虛假的謊言繼續欺騙下去?就算是有再多的苦衷,夫妻之間的信任也經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