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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願下地獄(4) 然而好景不長,在她三歲的時候,皇太極駕崩,緊接著,多爾袞也因病去世,而新繼位的順治帝年紀尚幼,於是宮中大權落到孝莊皇后手上。她主持的第一場婚禮即是將恪純許配給吳應熊。 那時候恪純已經十三歲了,這十年間,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地位是怎樣一天天發生改變的,父皇死後,和碩公主與固倫公主的差別慢慢顯現出來,服飾、飲食、年例都有分級,最重要的,是她所有的姐妹不是嫁給蒙古王公就是滿洲貴族,可是隻有她,卻要嫁給漢人。 這對於恪純來說,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屈辱。她終於知道,自己即使從小接受冊封,可是庶出終究是庶出,她到底沒有能力與真正的皇權鬥爭。 她哭泣,憤怒,悲哀甚至絕食,可是她終於在一片吹打聲中出嫁了。孝莊皇后,人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性,最仁厚的長者,她特意宣詔,將恪純出嫁的嫁妝禮服和婚禮儀仗都依照和碩公主的品級來準備,但要比其他和碩公主豐厚得多,由欽天監選取吉日,內務府具體負責,隆重操辦,備極華麗。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和碩公主畢竟是和碩公主,頂戴花翎同儀仗禮數全不相同。而且,婚禮是否幸福看的不是儀式,而是她要嫁的那個人。額附是個漢人,這是不容更改的事實,這事實抹煞了所有的表面風光,讓恪純幼小的心靈深深受傷。她對未見面的夫婿盛滿了恨和不屑。 巧的是,吳應熊也並不想娶她,娶一個格格做妻子,娶一個眼線回家。他非常清楚這宗政治婚姻的實質,明白他留駐京城,賜住額駙府並不是一種光榮。他無法感恩。 自懂事起,少年吳應熊就知道一件事:父親吳三桂是天字第一號大漢奸!自己是漢奸之子! 出身不可選擇,他惶惑了。在那個時代,所有的課本都只講了“忠、孝”兩個字,可是他卻無君可忠,有父難孝。 他的君王,是滿人。如果他真是忠臣,他應該反清復明;可是出賣大明江山的,正是他的父親吳三桂!試問,他該忠於誰?又怎樣去盡孝? 也曾習文,天資既聰穎,不難錦心繡口,滿腹經綸,然而讀書人最高成就無非中舉,然既生為吳三桂之子,榮華富貴已是囊中物,何須趕考? 也曾學武,劍走流星,刀趕日月,卻又如何?不是沒機會上戰場,但是任務是“平反”,平的是“反清復明”的正義之師,試問手中劍如何舉起揮下? 他的劍鏽了,他的詩廢了,漢奸之子的身份像影子一樣地跟隨著他,人們因為他的身份而畏懼他,更鄙夷他。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信,沒有志向,惟一的樂趣只是玩玉。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處境和玉很像——玉本是名貴的石頭,質地堅硬,光澤溫潤,但是偏偏容易受沁,沾上什麼就變成什麼色,俗稱“十三彩”,就是很難有自己的顏色。除非有人肯過氣給它,溫存地對待它,才可以使它去盡色沁,恢復本性。 他從早到晚撫摩著玉,幻想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像玉一樣,得到一個人溫柔的愛,讓他的心靈復甦。 可是,他偏偏娶了格格。 指婚之日,他身著蟒袍補服,由贊事大使指引,在乾清門東階下跪領聖旨,授爵三等精奇尼哈番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接著到午門恭進“九九大禮”,入宮赴宴接駕。 順治帝在保和殿設宴,宴請額駙及王公大臣;孝莊皇后在慈寧宮設宴,款待眾妃嬪及朝中命婦。宮中奏起中和韶樂和丹陛樂,一派喜樂氣氛。 他醉了。 從此他知道,自己正式成為一個沒有自由的人,一個父親的人質,更深地捲入他所痛恨的政治漩渦之中。即使在自己的家中,也不可以隨便說話,否則隨時就會被安上不知什麼罪名推到他剛剛進禮的午門斬首。 運送嫁妝的車馬排了長長的一隊,浩浩蕩蕩開至額駙府來。 他看到格格。 她真美,美若天仙。可是他毫不心動,看她的眼神,如同看著一柄懸在自己頭上的利劍,不知道它何時會呼嘯劈下。 而她看他的眼神,也同樣地冷,充滿敵意。 新婚第一夜,他們並沒有同床。 但是當然他也不敢慢待她,他們只是生疏,相敬如賓。 哦不,不是相敬,因為只是他敬她,不是敬重,是敬畏。而且,不僅是如“賓”,是如“貴賓”,因為她的的確確是一位太尊貴的來賓。 他對她的態度,正是一個臣子對公主應該有的那樣,朝叩頭晚請安,不疏禮數。而她也似乎很高興他這樣對待她,樂得逍遙。實在,她還太小,對男女之事尚無經驗,亦無渴望。 這一切,都被隨嫁的宮女香兒看在眼裡。香兒今年十六歲了,已經人事初通,早自皇后欽點由她陪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替自己的命運做了安排,陪嫁,不就是陪著嫁嗎?她認為真正嫁額附的人不是公主,而是她,香兒。 格格的嫁妝中,有一件龍紋玉璧是額附所珍愛的,他將它穿了繩掛在自己的胸前。香兒看在眼裡,不聲不響,替他另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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