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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我才不要喝孟婆湯。我等在這裡,等你外婆來,要當面問問她,是不是她後悔了。可是我等了六十年,她一直都沒有來;我在每年七月十四鬼節那天都會上陽間去找她,可是一直找不到。小姑娘,你告訴我,你外婆到底在哪兒?”“我不知道呀。”無顏納悶地說,“我從沒有見過外婆。外公說外婆去世了,可是吳奶奶告訴我說其實外婆是跟人私奔了。她說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你了。”“吳奶奶?吳奶奶是誰?”“是我們家的保姆,服侍我外公五十多年了,外公讓我叫她吳奶奶。”“五十多年,那麼是你外婆失蹤以後換的傭人。”二郎深思地說,“看來你外公把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打發了,還有誰可能知道她到底去哪裡了呢?這麼多年,她生不見人,死不見鬼,我除了在這裡等她,還有什麼辦法?”人總有一死,死了總得下黃泉,也許等在這裡便是最保險的做法吧。無顏有些同情二郎,也有些佩服他。“戲子不可以失場,情人不可以失約。”他做人做戲竟都這樣認真。“不見不散,至死方休。”他真的做到了。他生前在蘇州河等外婆,死了又在奈何橋等外婆,生生死死,都一直忠於他的愛情和等待。她不禁對他生起一種知己之感來——臨死之前,她一直在做著的事,也是“等待”呀。 陽間:看不見的愛人瑞秋和令正戀愛六年,分分合合、吵吵好好也不知多少次了。但是這一次好像有點兒失控。當瑞秋走進咖啡館、冷著臉提出分手的時候,令正一愣,竟是若有所思,好像真打算好好考慮這個建議似的。時間一下子就停滯了,瑞秋幾乎要哭出來,後悔莫及,真是怕令正思索之後當真說一句“那好吧”。那只是幾秒鐘的停頓,可是於瑞秋就好像過了半輩子那麼長,她和令正從相識至今的所有片段都一下子在沉默中過完了,曾經那麼充實而真實的往事因為這幾秒鐘的空白而變得毫無價值。最終令正沒有同意分手,可是也沒有像以往那樣緊張得忙不迭地去哄她勸她,而只是表現出倦怠和茫然,渾渾噩噩地說了句:“瑞秋,別鬧了。”他這樣說了,瑞秋更加惱火,卻也真的不敢再鬧。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會有些小脾氣,卻不會亂衝動,她看得出來,如果自己再火上澆油,她和令正這一次很可能就真的完了。而她還沒有想好,雖然她嘴裡說“令正我們分手吧”,但那只是一個引子,意思是要他哄她,給他一個坦白和懺悔的機會,從而結束他們之間看不見的恩怨,停止這段日子裡的冷戰。所有的戀人在拍拖時的一個重要節目就是誤會、鬧意見、賠罪求和、和好如初,這個吵架的過程其實是個好好交流和溝通的捷徑,如果兩個人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那麼吵一吵也是好的。兩個人的本性和思想在情投意合時只想著求同存異,鬧一點兒小小的矛盾卻可能會見出真心。如果可以將吵架的時間和尺度把握得好,感情不但不會因為鬧一點兒小意見而疏遠,反而只會更好、更融洽。瑞秋很懂得如何調整吵架的時間表和熱度計,知道應該在什麼時候和對方溫柔地談判,而在什麼時候則要放下身段去大吵一架,給自己一個發洩的理由,也給對方一個表現大男人的寬容和大度的機會——丈夫就是這樣煉成的。都說“丈夫丈夫,丈量之夫”,然而丈量的尺度是由女人決定的,只有鬆鬆緊緊,才可以對那個丈量的地盤不斷地開疆拓土。然而現在,她感覺自己的疆土正在寸寸流失,為著一個看不見的女人——不僅是無顏眼睛看不見他們,而且他們現在也看不見無顏,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然而他們卻在為了她冷戰、疏遠,甚至面臨分手。多麼荒謬!瑞秋決定去探訪過鍾爺爺。小時候,鍾爺爺曾經是瑞秋心目中的神——一個博學的教授,一個慈祥的長者,一個從不犯錯的正人君子,一個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扭轉乾坤、改變別人命運的權力者。鍾自明之前,瑞秋從沒見過比他更高尚、更高貴、有更高權威和層次的人。瑞秋的家在棚戶區,上學時要經過一個菜市場,去無顏的家則要經過一個肉市場。瑞秋穿著乾淨的毛衣披著乾淨的頭髮從那裡經過,總染上一身的氣味。她常常帶著這樣的氣味來到鍾家,無顏總是先聞到生肉氣味再聽到瑞秋的腳步。瑞秋的腳步很輕,笑容很開朗,但總是略顯疲憊——肉市場的氣味不僅沾染在她的毛衣和頭髮上,也往往染壞了她的表情和笑容。鍾自明有些憐惜這女孩子,而且感謝她對孫女的陪伴,他不想她身上的氣味沾染到自己的孫女,於是婉轉地提出她可以住在他們的家裡,和無顏做伴。他的措詞溫和而婉轉,即使對著一個小姑娘也彬彬有禮,就像是對著一位小姐在邀舞。瑞秋欣喜地答應了,說要回家同父母商量過再回答。她回家說了,她的父母也一口答應下來,並且也很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