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躺了三天了。
自從做了那個荒誕的夢,她就毫無起床的慾望。
她臥床的這幾天,王太醫來了,一幫子哥兒姐兒來了,薛姨媽連同薛家姑娘來了,王夫人邢夫人也親自來了,又敲打下人盡心照顧,服侍好了二奶奶自有她們的好處,否則必有好果子吃。
這幾日,王熙鳳的陪嫁大丫頭平兒暗暗哭了好幾場。她家奶奶一病不起,偏璉二爺送林姑娘回揚州探病,家裡連個主心骨都沒有。大姐兒這兩日不見母親也格外鬧騰,不說府裡風聲漸起,就是院子裡也人心浮動,她一邊要照顧主子,一邊要敲打下人,身心俱疲。
幸好老太太攔著哥兒姐兒都消停些,過來看一遍就罷了,不要總來打擾。不然,各方迎來送往,又添一層壓力。
王喜鳳替原主王熙鳳臥床這幾日,寧國府出了大事。
蓉大奶奶秦氏可卿歿了,寧國府掌權人賈珍極盡哀榮,可惜寧國府女主人尤氏頭痛症發作,起不得身,滿府的下人跟沒頭蒼蠅似的被不懂內務的賈珍支使的團團轉,沒個章法。
昨日賈珍便當著賈母和邢夫人王夫人的面請王熙鳳幫忙料理家事,他忙得頭昏,竟沒留意往常與秦氏頗為親厚的大妹妹一直沒有露面。
得知王熙鳳因著秦氏病逝也一病不起,傷痛之餘又拜求兩位嬸子出面幫忙整飭。邢夫人哪裡料理的開,自然都推給了掌家多年的王夫人。
王夫人並不想接這燙手山芋,但賈珍求到眼前,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當著賈母的面她無法回絕。只說如今這邊府裡也沒人操持,她一個人哪裡照應的開,必是要請族裡幫襯著一起撐過這一關。
賈珍無奈,只得請賈母現薦了幾個能幹的族媳婦,由王夫人攬總分派事務。
按說,根據劇情,王熙鳳此時應該在東府操辦喪事,大顯威風。可是,這關她大好青年王喜鳳什麼事?
前一秒值夜班眯一會兒,後一秒就被人叫嬸子,聽到諸如“脂粉堆裡的英雄”、“登高必跌重”之類的遺言,這種嗶了狗的心情誰能懂?
因著跟鳳辣子有些同名,王喜鳳從小就被周圍的同學塞一腦子紅樓八卦。若是原著上有的也罷了,偏大多數都是網上各種所謂的“專家”大開腦洞杜撰的。
作為高考熱門話題,紅樓長期霸佔學生必讀書目榜首,必讀年齡也從高中生到初中生直到小學生都被迫拿起簡讀本。王喜鳳更是多了被迫當“主角”的輿論加持,不得不細細品讀這一傳世經典。若不深入瞭解其人其事,哪能有的放矢舌戰群儒呢!雖然多年過去,許多的細節都漸漸模糊,但對於書中部分高光時刻依然歷歷在目。
為了避開長期被紅學包圍的坑,喜鳳堅定地上了累成狗的醫學院。每年期末勝高考,實習規培再到住院醫堪比包身工的工作強度,就問誰還有閒工夫問她姓甚名誰?
哪知,命運就是這麼無聊。大夜班一覺睡到紅樓夢中,還有誰?!
雖然她也是號稱見慣生死甚至在死人身上動過刀的人,但面對非科學能解釋的超自然現象,仍需要時間去理解和消化。她跟無數愚蠢的穿越前輩一般掐過自己,看是不是真的在做夢,也經歷了連說話都怕露餡的尷尬時刻,如今,心如死灰。
王太醫與賈家頗有些淵源,一番望聞問切,再掉掉書袋背背醫經,翻譯過來無非是神思不屬、血不歸經之類的陳詞濫調。
或許,異世之魂與王熙鳳這副身子骨真的需要時間磨合,不然,她也不至於抬腿動胳膊都費勁。三天安神湯喝下來,她慢慢吸收了記憶,也完成了“鳩佔鵲巢”的心理準備。
在整理記憶時,換了芯子的璉二奶奶也如忙裡偷閒時追的網文裡的魂穿主角一般細細感受了一下自身,是否能與原主產生什麼感應,如體驗原主情緒,或者未了的心願,或者腦海裡是不是有原主的意識,可惜,統統沒有。
若是沒有王熙鳳的記憶,她在平兒的眼皮子底下大概撐不過三分鐘。作為封建社會貴族家庭的主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是基操,有人幫著沐浴更衣是常態,連滾床單都有人在旁邊幫襯。隱私是什麼?主子在貼身丫鬟這裡毫無隱私可言。
要問王熙鳳的身家多少,平兒比她本人更清楚好嘛!
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僅躲過了接下來一個多月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的苦逼兼職工作,連府裡大大小小的瑣事都撂下了。王喜鳳也確認,她真的沒有網上寫的那些穿越必備金手指。不說隨身空間帶秘籍的老爺爺,就連最低階的不會聊天只會釋出任務的散裝系統都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