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董原受到的影響這麼大?
正尋思著,薛清抬頭卻見那潭水已經盡數傾瀉而出,四方碗狀的石潭只剩下光禿禿的石頭,那潭底色做血紅,光輝熠熠,好似是有火焰燃燒一般。
火焰……是會燃燒的麼?在水底下還能點燃的火焰……薛清心中才一動,便又見那石潭緩緩旋轉起來,越轉越快,滴溜溜地好似一隻陀螺。
隨著旋轉,那石潭也越來越小,最終好似是真正的一隻四方碗那般,漂浮於虛空之中。薛清一招手,那石潭——如今已經是石碗了——似乎自己有著意念,在半空之中猶疑片刻,才緩緩朝薛清飛來,到了身前三尺,又復停下。
那石碗看起來十分粗糙,四四方方,淺底闊口。碗壁上也並沒有什麼紋飾,只是稍作打磨而已——不過,這也只是偽裝罷了。
薛清將那碗看了一遍,兩手放在胸前,捏了個法訣,一股清光罩住那隻石碗,絲絲法力注入,便見石頭點點碎裂,石屑紛紛剝落,那隻碗漸漸透出光輝。
片刻後,那隻碗才終於顯出真形——通體暗紅,四方形制,四邊各自嵌著一個環,外壁上紋繪著一條大河,環繞一週,內壁上是無數細密符文,底部冉冉闇火,灼灼燃燒。
其實這並不是一隻碗而已……靈柩燈生成這種模樣,還真是引人誤解。薛清忍不住想到燃燈的另一件法寶,紫金缽盂,是不是想和這靈柩燈湊成一對天圓地方?
才見了那靈柩燈真形,卻忽地聽到一聲慘叫,薛清驀地回頭,董原已經兩手抱頭,滾倒在地,大聲慘叫著,淒厲無比。
一眨眼功夫,就見他七竅流血,兩眼翻白,幾乎要喪命當場,薛清連忙劃出一道靈氣,注入他身體之中,卻全然無用,眼見那魂魄都要離體而去,隱隱已經脫離了軀殼。
怎麼會是這樣?難道說靈柩燈和太一有什麼相剋之處?以前卻從沒有聽聞過此事,且太一和燃燈也從來不曾有什麼過節……
這還是二師兄所為?薛清伸手抓過靈柩燈,索性不去管董原的肉身。魂魄離體,再塞回去就是了,若是魂魄被這靈柩燈所攝,那就只有魂飛魄散,成了這靈柩燈燃料的結局。
靈柩燈主死,是以生靈魂魄為燈油,無芯而自燃。就算是成了神仙,大羅金仙以下,被攝入其中,也要脫一層皮才能出來。太一此時又如何能抵抗?
眼見那魂魄神情懵懂,卻又本能地覺得恐懼,掙扎著卻逃不過,只能一點一點地自軀殼之中被靈柩燈的力量抽離出來,朝那燈盞滑去。直到魂魄連腳底也脫離了肉身,薛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魂魄的左手,一根髮絲繫住了那隻手,董原的魂魄這才定住身形。
饒是有薛清的頭髮繫住了他的手,那魂魄仍舊飄渺不定,似是被風吹動一般,不斷地朝著靈柩燈的方向飄動。薛清此時只是找到了靈柩燈,拿在手裡,還並沒有煉化,也就不是真的擁有,自然不能驅動它,一時無法,只好從蓮子空間中取出了另一盞燈,將玉虛宮燈置在董原魂魄頂上,金色光輝一灑,靈柩燈的暗紅光芒頓時減弱,魂魄這才穩定下來。
畢竟這是玉虛宮燈,雖然能剋制靈柩燈幾分,卻不比與靈柩燈互為兩極的寶蓮燈,也就只是一時半刻,能保住董原神魂不損罷了。長久被靈柩燈照耀,就算不被吸進去,魂魄也要有所損傷。人生就三魂七魄,少了一點,就要神智缺損。
董原隨他上山來的時候還是好端端一個人,下山去時卻變成了白痴——薛清可是不願見這種情況。畢竟相識一場,也不忍他就此隕喪於此。
只是,一時半會兒,薛清也難將靈柩燈徹底祭煉。不說這燈究竟是怎麼從燃燈手上到了這裡,只說這燈裡必定有燃燈一絲元神,就此將之抹殺,燃燈心有所感,就該知道這燈到了誰的手上。他也不是不識得薛清——或說是上清——失了一件伴生法寶,怎麼可能不來尋。
到時候未免尷尬,且薛清是真不願見這些所謂“故人”。燃燈可不是如大師兄二師兄等人一般,他不是聖人,自然不用常年待在三十三天外,想要下界,容易之極。
燃燈手上本來也就沒有幾件得用的法寶,靈柩燈又是他伴生所得,他不可能就此放棄了這盞靈柩燈。若是他日日來尋,薛清覺得,自己要被生生煩死。
頓時,這件事二師兄究竟為什麼要如此彎彎繞繞,薛清終於明白了——無非還是想要逼迫自己回三十三天外。
此時董原已經魂魄離竅,不管他,他必然要被靈柩燈吸進去,做了燃料。太一本來就只剩下一絲元神,就此殞滅,世間可真就再也沒有東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