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閨學允許帶丫鬟,但不可帶進課堂。這也是昌平侯府閨學的規矩,只要姑娘進了課堂,一應磨墨鋪紙的活兒都要自己做,當然也包括公主。
顧嫣然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被王姝推出來的那個少女。看年紀也有十五六歲了,身上一件湖藍色散繡二色金的長褙子,下頭銀紅色百褶裙,瞧著是新上身的衣裳,做工也精緻,可那料子卻是前年時興的。王姝管她叫姐姐,可見都是王尚書家的女兒,為何跟王姝相差如此之遠呢?
“那個是王尚書前頭荊夫人的女兒,叫王嫻。”錢喻敏這個百事通,看顧嫣然多看了那少女兩眼,就自動自發地小聲講給顧嫣然聽,“王尚書娶荊夫人的時候還窮著呢,據說趕考的路費都是趙夫人變賣首飾湊的。可惜荊夫人命薄,王尚書才考上舉人不久,她就難產過世了。後頭又娶了這位吳夫人,家世可就好得多了。王大姑娘連個外家都沒得,在家裡——唉。”
不用她多說顧嫣然也明白,親孃難產過世,等於是連面都沒有見過,後孃家世又不錯——只看王姝居然支使著姐姐去擦桌椅,就可想而知這位王嫻姑娘在家裡的地位了。
其實那桌椅根本也沒有什麼灰塵,王嫻拿帕子抹了抹,景泰公主也就坐下了。王姝自然坐在她旁邊,便沒了空位,王嫻四顧一下,有些不知所措。錢喻敏小聲道:“看著真怪可憐的,都聽說王姝在家裡趾高氣揚的,只怕沒少欺負她姐姐——哎,我這裡還空著個座位,我們叫她過來坐好不好?”
錢喻敏素來是個熱心腸,若不是王嫻跟著景泰公主來的,她早就招手叫人了,這會兒還記得徵求一下孟瑾和顧嫣然的意見,已經算是十分冷靜了。
顧嫣然看了看孟瑾,低聲道:“我們叫她過來倒沒什麼,可是隻怕景泰公主不高興,會不會反而害了她?”景泰公主不高興,王姝少不得也要再多踩王嫻兩腳吧。
錢喻敏恍然大悟:“哎,還是你想得周到,還是不要給她招禍了。可這王姝也真是太囂張了,使喚自己的姐姐,倒像使喚丫鬟似的。”
孟瑾輕輕冷笑了一下:“做了公主伴讀,就這樣不把自己長姐放在眼裡,這若是傳出去,旁人一則要質疑王家的門風,二則只怕也要疑惑,是不是公主縱容她如此的。”
顧嫣然和錢喻敏對看了一眼,錢喻敏憋不住一樂:“沒錯,這是大家都眼看著的,若是傳出去,哼哼”孟瑾這意思,明顯是要把這事傳出去了。顧嫣然帶幾分敬畏地看了看孟瑾,原來這位表姐也會坑人呢。
景泰公主坐下沒片刻,寧泰公主和陳雲珊也進來了,陳雲珊仍舊是那樣利落的打扮,一進來就左右張望,直到看見了孟瑾等人,才衝她們一笑,陪著寧泰公主坐下。
上午仍舊是寧先生的書畫課,今日教的是畫蘭花,寧先生教了兩種畫法,然後讓大家各人畫一幅。這也費不了多少時間,眾人在課堂上便畫完,寧先生一一點評,輪到景泰公主的畫,寧先生只看了一看便放下,倒是點著王姝的畫道:“蘭與蕙不同,須在姿態上有所分別。且功力不足時,蘭葉寧求稀不求密,一亂便失了氣韻。”
眾人看不見別人桌上的畫,王姝卻是明白的。她畫的蘭葉並不太稠密,寧先生頭一句點評的確是她的畫,後面一句更多的說的卻是景泰公主。雖說伴讀就是替公主捱罵的,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王姝的臉還是騰地紅了,卻不敢在先生面前倔強,只得低頭聽了。
寧先生一路看過來,到顧嫣然面前,卻低頭多看了一會兒,沉吟道:“你這畫法,倒有些眼熟你仿過禇易林的蘭花?”
顧嫣然頗為驚訝:“先生好眼力。”她在韓家附學那幾個月,禇先生教的就是蘭花和梅花,單是蘭花就畫了一個多月,這會兒不知不覺便帶了出來。
“禇易林的蘭花格外清瘠,有梅花之骨。”寧先生點點頭,“多仿仿有好處。”又看了看孟瑾的畫,也點點頭,“風致甚好,你們兩個倒不愧是表姊妹。”
這就是讚賞了,景泰公主回頭看了一眼,滿眼的不悅。
王嫻獨自坐了課堂裡最後一排的桌椅,寧先生將她的畫拿起來看了看,輕嘆了口氣:“你悟性不錯,只是筆力不足,該放開膽子去畫才是。”
顧嫣然覺得寧先生這話裡有話,但看王嫻有些誠惶誠恐的模樣,也不知她聽懂了沒有。若論相貌,王嫻實在王姝之上,尤其是生了一對漂亮的丹鳳眼,又黑又亮,只可惜總是低著長睫不敢抬起。不過眼角眉梢堆著一段愁意,倒也別有風姿。顧嫣然想想她在家中的處境,又不免生了一分同情之意。
寧先生將眾人課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