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芝進了屋,依然沒見姐姐李玉蘭,就問範三友:“俺姐不在家?”
範三友一臉青灰,好像沒有睡好,眼泡兒腫得像氣吹的一樣,陰著臉說:“在床上。”
李玉芝馬上意識到,一定是姐夫兩口子吵架了。於是,笑著說:“又幹仗了!”
5。洗澡過年(2)
範三友嘆口氣,沒吭聲。李玉芝放下東西,想到裡屋去看看姐姐李玉蘭,走到裡屋門口,又折回來,問範三友:“大臘月的,咋回事呢?”
範三友悶著頭吸菸,說:“你問她去!”
這時候小忠從旁邊躥出來,指著李玉芝說:“你滾!滾!都怨你……”
小忠還要再說,範三友抬手給他一個大嘴巴,打得小忠哇的一聲哭起來。範三友還要再打,李玉芝趕緊上前拉住,就近一看,範三友的手上和脖子上一道一道的紅印子,不用問,那一定是姐姐李玉蘭抓的。李玉芝拉開範三友,小忠跑進裡屋找他媽訴苦去了。
李玉芝對範三友說:“你看你,在外人面前打孩子,給誰看呢!”
範三友說:“這死孩子學壞了,不會說話。”
李玉芝說:“小孩嘛,不懂事,我當姨還能跟他一般見識!我就不明白了,你兩口子幹仗,咋怨我呢。”
範三友說:“別聽死小忠胡唚!”
李玉芝總覺得裡頭有事,知道從範三友這裡得不到什麼實話,想了想,便去了裡屋。姐姐李玉蘭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小忠趴在旁邊有一搭無一搭地抽泣著。李玉芝走上去,坐在床邊上,說:“姐,這時候還不起來去洗澡,‘頭水’可趕不上了。”李玉蘭沒吭聲。李玉芝又說:“大臘月的,兩口子幹仗,這是唱的哪一齣!這倒好,咱國家跟越南打仗,你們兩口子在家打仗。咱國家打的仗,那是師出有名,叫‘自衛反擊戰’,你們兩口子倒好,打個什麼仗一句話沒有,這個啞巴仗算咋回事呢!”
李玉蘭還是蒙在被窩裡不吭聲。李玉芝一邊檢點自己,一邊猜測自己成為姐姐兩口子打仗的原因。俗話說,孩子嘴裡沒假話,小忠不會無緣無故地犯那個愣。大臘月的兩口乾啥仗呢?兩口子幹仗就幹唄,把外人拉扯進來幹啥呢?
李玉芝伸手掀開被子的一角,看見李玉蘭滿臉是淚,眼睛紅紅的,問:“姐,到底咋回事?你也說句話呀!”
李玉蘭抹了把眼淚,說:“沒啥事,我身上不得勁,你去洗澡吧,大盆在門後頭。”說完又把被子拉過頭去。
李玉芝感覺到事情的複雜,知道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姐姐的脾氣她清楚,氣性過了自己會說的,於是站起身說:“那我帶小燕子去了。”
本來,李玉芝打算帶小燕子一起吃點油果子、麻糊湯,怕是空著肚子洗澡容易暈。可是從姐姐家出來,只顧生氣,把這個茬兒也忘了。時間不早了,趕“頭水”是不可能了,二道水還是可以的。事實上,姐姐兩口子幹仗的事,對李玉芝的情緒影響很大,她已經沒有情緒去洗澡了。若不是小燕子在一旁纏著,李玉芝真想騎車回小張莊了。
李玉芝從姐姐家出來,沒有帶上姐姐家的大盆。出門的時候,李玉芝看見大盆就在門後邊,木頭的,兩道箍,桐油油過,但是就是沒拿。不僅沒拿大盆,連買的紅紙菸酒也一起帶上了。範三友說:“帶那麼多東西洗澡不方便,放在這,洗完回來再拿吧。”李玉芝不肯,說:“人長兩隻手不就是拿東西的,沒啥不方便的。”其實,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想洗完澡堂再回來了。姐姐畢竟是姐姐,姐姐家畢竟是姐姐家。
勝利浴池就在斜對面,跨過街幾步就到了。李玉芝鎖好腳踏車,拎著東西去買牌子。賣牌子的地方,在側門邊上一個小視窗,視窗邊上貼了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大人五毛,小孩三毛。原來是一人一個牌子,大人一個牌子三角,小孩一個牌子兩角。這一下子就差不多翻了一番。這個馮家安也太黑心了,想錢想瘋了!三毛也好,五毛也罷,反正就這一家,總不能搭車到縣城去洗吧,那更划不來了! 。 想看書來
5。洗澡過年(3)
視窗後面坐著的就是馮家安。因為是背集,女人洗澡,他一個大男人在裡面張羅不合適,就守在門口賣牌子。李玉芝走到跟前,輕輕咳嗽一聲,馮家安抬頭看了又看。李玉芝說:“馮老闆,不認識啊?”馮家安說:“咋不認識!你不是對門兒合作社範主任的小孩姨嗎?”李玉芝說:“是又咋了,不能來嗎?”馮家安說:“咋不能?請都請不來呢。”李玉芝遞給他一張十元錢的票子,馮家安看了看沒有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