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聽罷,心中懊悔不已,原是自己一時大意疏忽,便釀成如此禍患,他長嘆一聲,想來下頭的這些人與自己也俱是一樣,舒坦日子過得多了,便早已放鬆了警惕,便冷笑道:“也不必著急去查了,這人什麼藥都不收,單收著止血藥,便是衝著咱們來的,他早晚會浮出水面來的。”
話雖不假,但他實在低估了林旋兒的耐性,對於她來說,並不急著要找魏紀談判,橫豎藥材在自己手中,便是真要談,也需得等他急夠了再議,於是便吩咐寧德不漏一絲風聲。
魏紀曆來料事如神,這番卻等了十數日尚且毫無動靜,便弄得有些吃緊,一時不知道系何人所為,哪裡來的這樣大財勢,卻因早將寧德歸在不學無術一類,因也就未往他身上去想,又等了二三日,兵部因皇上怪責,便也忙著責難起來,便是後來又送些金銀禮物過去也無濟,魏紀這才急了。
急命百草堂掌櫃的四處查訪,又親自寄書各地分支,弄清楚到底是誰收購了大批止血藥。
那些人多是魏紀身邊有臉之人的三親六戚,多不曾有些本事,到了當地又作威作福,仗著百草堂橫向霸道,對當地藥材商也不屑一顧,是以如今便是要打聽,或有此心卻無此財力的,或有憎惡百草堂行事風行而不願相告的,或有嫉妒他們壟斷兵部供應而幸災樂禍的,加之寧德做事一向隱秘,所選之人又非此行當之人,因雖打探了數日,卻仍一頭霧水,不得而知。
外頭亂作一團,這裡魏紀亦是如坐針氈,再好的交情也抵不過皇上一句話來,兵部放出話來,倘或再不能夠交出止血藥,便要換掉百草堂。
換掉百草堂,魏紀這大半輩子的謀算也就全都付諸流水了!這如何使得,是故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急得滿口燎泡,魏夫人因知事情原委,也每每傷心垂淚,卻不敢在魏紀面前露出分毫,仍舊寬慰他船到橋頭自然直,萬不可因此傷了身子。
那裡魏書謠毫不知情,每日仍同寧德吃酒耍樂,一眾賴二之流車馬隨行,玩得不亦樂乎。
這頭一群廢物,那頭兵部一日比一日更加義正言辭,魏紀行事舉步維艱。
所有事情全在林旋兒掌握之中,她不動聲色,仍在等。
寧德有些沉不住氣,著人來問了幾次,是否將那些藥材運入京中?
林旋兒仍命他等,自己則自在看看醫書,寫寫方子。
後頭便是寧大娘也有些吃不住了,便小聲問她:“姑娘這是何意?如此良機不把我,只怕錯過了,還要大費周章呢!只要如今壓力愈發大了,換角之事才好坐實,再等,只怕錯失良機!再則,這止血藥若不運入京中,咱們拿什麼跟兵部談呢?”
林旋兒便對她笑道:“此時還不是最佳時機,況且,兵部幾個小丑值當得什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寧大娘便驚笑道:“姑娘原是打得這個主意?”
林旋兒見她已誤,便輕輕點頭。
寧大娘便嘆道:“姑娘竟有此謀慮,難怪老太太如此器重於你!”
林旋兒聽了,臉上便是一紅,她自然聽得出,那是指的自己和南辰的婚事,心中也嘆,一心只想等這事瞭解之後遁入空門,誰想又平添這一樁事來,難怪上次自己對惠濟大師提請,她只笑言自己塵緣為了,當日稱奇,如今想來,竟有這番後遇,終究是命難以言喻。
見她失神,寧大娘也嘆了一聲,便笑道:“姑娘想必憂心芊芊,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老太太自有打算,依我看,三爺也對姑娘也不是無情,只生來不曾在這事上頭留心,無覺罷了。”
林旋兒淺笑一聲,才道:“不瞞大娘,我倒不為這事擔憂,只三哥待我極好,況芊芊與他情投意合我也是知道的,如今老太太喜愛我,園中人盡皆知,我只憂將來三哥會如何看我?”
寧大娘聽了,也若有所思。
不過,那是下一步之事,如今最緊要的,是報仇。
卷一 昔日又復來 153。滅頂
153。滅頂
百草堂耽擱了數日,邊關將士個個義憤填膺,於是又參。
皇上震怒,兵部連同太醫院人人官降一等,革除一月月例,並著都察院監理查辦,倘或查明真憑實據,無需呈報奏請亦可當場處決,這道聖旨便如同一塊兒巨石投入江中,在看似平靜的江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人人自危,兵部尚書薛大人、左侍郎黃大人、右侍郎馬大人再也當即便發話,著令百草堂一日之內答覆,掌櫃朱軼已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也顧不上避忌,大喇喇地便到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