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時辰。
那天統領京畿衙門負責豐樂樓諸般事宜、與湧金門的四皇子晏之原遙相呼應的人,正是二皇子晏之安;而從旁協助他的,是三皇子晏之清。晏之清對紅衣大炮這等新兵器十分好奇,加之與晏之原素來交惡,所以二話不說就跟了晏之安來。正當一切準備就緒,軍士就要點燃大炮引線時,永王晏之臨突然趕來,說鬱竹極有可能還在豐樂樓中。此話一出,晏之安、趙養性、孫嶺海等皆驚。孫嶺海立即請命去豐樂樓暗查,但終未找到鬱竹的蹤跡。晏之清早已迫不及待,先怪趙鬱竹多事,然後逼著趙養性表態是欲以國事為重還是以女兒為重,趙養性頭上青筋直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晏之安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即使炮口正對準自己表妹,其立場也沒有表明得太明確。但是,那天的晏之臨一反往日的溫和淡然,嚴令軍士在找到鬱竹前,絕不準點燃引線。
今日的晏之臨,已不再是那個終日困於隆福宮的輪椅少年。他在皇帝面前說話份量日重,在朝廷中的聲望和地位也與日俱增。因此,晏之清儘管暴跳如雷,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違拗這位大皇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就連孫嶺海也覺得,若再拖延下去,對方很可能有所察覺並採取對策;朝廷醞釀月餘的這個計劃,也許將功敗垂成。
鬱竹卻是杳無音信。
事情簡直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正在這時,一個趙府家丁突然跑了進來,大叫在湧金門見著了大小姐。原來,那個送鬱竹進宮的侍衛,突然想起小姐離開時依稀說起要去湧金門一趟。一個家丁快馬加鞭趕到湧金門,果然在門樓上發現了鬱竹,狂喜之下,也沒上前和小姐打招呼,立刻狂奔至此稟報。結果,平時做事四平八穩的趙養性,上前就給那倒黴的家丁一個大大的耳刮子。
“王爺得此訊息,二話不說,又趕去了湧金門。”孫嶺海道。
想到這裡,走在宮中的鬱竹又大大嘆了口氣。
之臨費恁大的周折,在湧金門前找到了她。可是,她在做甚麼?
和別人共撐一傘,站在那裡,閒適地觀看煙火;身上,還披著別人的衣裳。
事情怎會是這樣?她懊惱地摸摸臉。
那天,她很想和他鄭重地解釋,可是,他雙目微閉,臉色蒼白,唇色發青,看上去是那樣勞累。她只有默默上前替他掖掖衣裳,讓他好好靠在軟墊上。他的手指尖,是那麼冰涼。
她一直握住他的手指。
也許――根本不用費神解釋甚麼;他們之間,並沒有外人插足的餘地。這一點,他應該知道的。
他將她直接送到趙府後回了宮。
接下來,大家都忙起了過年的事。正月裡,鬱竹去宮裡給貴妃娘娘和其他娘娘拜年請安,還應邀去張家李家拜訪;晏之臨更是忙碌。身為皇長子的他,隨在父皇身邊,祭天,祭拜祖陵,還和其他皇子在園子裡輪番招待朝臣和各國使節。
所以,整個正月裡,他們再沒見過面,自然也沒說過話。
腳下的路,開始狹窄起來。走過這段鵝卵石漫成的甬道,就到隆福宮了。
忽然,前面灌木叢嘩嘩響起來。一團雪球骨碌碌地從花圃裡一直滾到道路中間,把鬱竹嚇了一跳。
她彎下腰去細看時,雪球慢慢豎了起來。
原來是隻肥呼呼、肉滾滾的長毛兔!
鬱竹一笑,這不是養在隆福宮的兔子麼,怎麼跑到外面來了!
她正要上前,忽聽背後穿來一陣“咯咯”的清脆笑聲,然後有人道:
“看你往哪裡跑?”
一陣輕風颳過,一人已越過鬱竹,到前面俯身抓住兔子的一對長耳。
那人慢慢提起兔子,抱在懷中,然後站直了身子,正與鬱竹打了個照面。
銀妝素裹的天地中,立了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她身材纖秀,肌膚明豔,眸子清亮,著一身白色素絹襦裙,腰繫銀紅絹帶,墨玉似的長髮垂到胸前,用長長的銀紅絲帶輕輕挽住。
鬱竹皺眉,神思有些迷離。
這女孩兒莫不是院中的冰雪幻化而成?為甚麼看上去如此晶瑩無暇?
冰雪仙女歪著頭瞧了鬱竹會,忽然俏然一笑,道:
“你是趙鬱竹嗎?”
鬱竹揚眉。
冰雪仙女果然有先知先覺的本事。
美麗剔透的女孩兒抿嘴一笑,道:“我是隋芊芊。”
“隋芊芊?”鬱竹喃喃著唸了幾遍名字,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立即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