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那天召我見面,一直朝那個方向看,我蒙出來的。”我道。
周虢道:“將軍說過,彎的眼睛很特別。”
“噢?”高不識拍拍我的肩膀,“小子,好好幹!”
他的力氣太大,我搖晃了半天才站住腳。高不識已經站到軍官們中間:“帶上隊伍,走!”
“諾!”
“可是,他為什麼扔下我們?”我追問,沒有一個人回答我。
眾軍官都是軍事行家,明白戰機就是一切,此時多說一句都是在浪費時間。大家達成共識、步調一致,來到各自的隊伍面前:“現在,我們以校尉大人為軍首,向休屠王部——進發!”
“不想錯過立功拿賞的機會,就給我快馬加鞭!”
“驃騎將軍就在前面,兄弟們衝啊!”……
將是軍之膽,有了將領們的做主,眾軍士應和的聲音分外有力。此時的他們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猶豫和彷徨,變得信心十足,刀山敢去、火海能闖,意氣風發地向著遙遠的匈奴西北腹地衝去。一群戰爭狂人分雪踏冰,逐風沐雨向著心中的目標長驅直入,我也跟在後面一起進發。
我們這些人比將軍的隊伍晚了起碼有一天外加半個晚上,大家都心急如焚起來,生怕錯過了什麼。
我催動身體下面的黑馬,它的靈敏度雖然不及西西,不過腳力還算不錯,我們一路快跑,中間不敢有太長時間的歇息。這一次,我們將面對的是馬踏連營式的偷襲。
一想到馬蹄高高舉起,無數毫無防備的生命在我們的踐踏下瞬間失去性命,我們大家的心裡都充滿了嗜血的狂熱。身在戰場,這種藐視生命的感覺總是揮之不去的,誰敢說自己在戰場上是個心地乾淨純潔的人?
突然,我看到遙遠的前方有一段兇邪的黑氣。
高不識特地將我帶在身邊,我指著那裡道:“那裡是什麼地方?”
高不識馬不停蹄地道:“皋蘭山。”
“那裡人很多,應該上萬。”我也算有了一些打群仗的概念了。
“籲——”高不識拉住馬匹,狂奔的戰馬不耐煩地噴出一個響鼻,踏濺出無數雪花冰晶,站住了:“什麼?”
“皋蘭山那邊在打仗。”我現在已經知道不是五十萬、八十萬的大廝殺,只是一萬騎兵的孤軍深入,“一定是驃騎將軍。”
安靜了一會兒。
這種安靜代表著決策,代表著對我的審視。
“走!”一揮手,八十多匹戰馬直線奔往皋蘭山方向。
正文 第十一章 皋蘭彎刀破金甲
騙人!騙人!全部都是在騙人!
不是說偷襲嗎?不是說馬踏連營嗎?
一個時辰以後,皋蘭山烏黑沉重的身影撥開重重雪霧,彷彿亙古靜臥的巨人壓迫在我們的面前。
山腳下烏煙翻滾,喊殺連連,戰旗翻卷,金鼓雷鳴。
數萬匈奴鐵騎在此處匯聚成如山一般深黑濃重的色彩,無數雪亮的盤弓彎刀在颶風怒雪的映襯下,閃耀出煞白的獰笑。一眼望去,只見敵人如潮如鐵,風雪如傾如蓋,唯獨漢家軍隊,連旌旗都看不見!要不是遠遠傳來漢朝的隆隆軍鼓聲,我們真懷疑面前是不是還有漢朝軍隊的存在。
好整以暇、優雅從容的偷襲在哪裡?我怨恨不已,完全是一付上當受騙悔不該來的樣子。
直到此時,我才想明白,將軍為何將我們拋下。
他派我們去了周邊屬國以後,相機急變,決定放棄對屬國的征戰,直接撲殺河西匈奴王庭。為了保證奇兵突襲的速度,他像扔下糧食輜重一樣,把我們這些零碎的人馬給扔掉了。
如今他放完了我們的鴿子,搗爛了人家的老窩,卻沒能給自己留下後路——縱橫六日無人能擋的漢朝隊伍終於被匈奴部落中的折蘭王、盧侯王等的聯合軍團堵在了皋蘭山下。
八十多個人立刻在高不識的組織下,化成一支錐形的小分隊,互相掩護著廝殺進重圍。
皋蘭山一戰,漢軍的天時地利人和均處於絕對的劣勢,這讓它成為了歷史上無法解釋的戰鬥之一。
沒有人可以想象,帶著數千疲憊之師的驃騎將軍是如何在匈奴腹地應對數萬草原蒼狼的殘忍堵截;沒有人可以想象,他們是如何在這個風雪之日,不但成功突圍,還讓數倍於己的兇猛敵人放棄戰鬥的決心,最終崩潰一般地逃跑。
人們讀到的只是歷史書中記錄下的兩個鮮血淋淋的數字:去一萬人馬,歸兩千多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