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誠說一定要挺住。
沒錯。其實也只能這樣。
不只要挺住,最最要緊的是,挺住了之後做什麼?
跟他們幹,跟他們鬥!不是魚死,就是網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實就只有這一條路,你還是別無選擇!
到了中紡的時候,已將近七點。
在街上買了一些水果。又讓吳新剛挑選了一些自己住院時別人送來的營養品。另外,他還帶了三千塊錢。李高成想,如果夏玉蓮的情況還可以,年前就暫時住在家裡;如果情況不太好,那就儘快送醫院。醫院他也已經讓吳新剛聯絡好了,隨時都可以住進去。
然而當他一到了夏玉蓮的住處時,才明白實際情況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得多得多。
屋子裡居然連暖氣也沒了,因為交不起暖氣費!而且沒有電,因為交不起電費!供電局年前統一給卡了,理由是整個中紡欠了將近一年的電費都沒有交;連水也沒有,因為整個宿舍區拖欠了將近半年的水費,所以整個宿舍區都沒有水,喝水只能到附近的農村去拉……
李高成不禁感到一陣陣壓抑不住的憤怒,上次他來時,還專門帶了市供電局的局長和市自來水公司的經理,要求他們不管有多大困難,都必須在春節期間保證正常和足量地供給,這是政治任務,絕對不能含糊。怎麼這才幾天,就全變了!
一打聽,才知道是剛剛幾天的事情,說這是省裡有關領導的意思。由於中紡欠的水、暖、電費太多,近期並沒有能還了的跡象,而且還聽到了中紡即將破產的訊息,而這些供電、供水單位也屬於承包性質,一個幾萬人的大企業,這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所以便打報告給省級部門的領導,上邊的領導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就這麼欠著吧,這麼大的一筆錢誰也作不了主,免了吧,更沒有人敢作主。研究來研究去,便讓下邊負責爭取年前把欠下的款項要回來,如果要不下來,就由他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一句話,上邊不負這個責任。既然你上邊不負責任,也沒有什麼具體指示,那麼下邊又有什麼好辦法,於是就停電的停電,停水的停水。沒有多久,由於還不了欠下的煤款,煤場自然跟著如法炮製,於是就斷了中紡的煤炭供應,沒了煤,暖氣自然也就停了。不過這些單位的領導都說了,年前年後肯定會正常供應,絕不會讓公司的工人在春節期間沒水沒電沒暖氣。
將要過年了,不管市裡還是省裡這些部門的領導似乎都有一個感覺,像這樣大的企業肯定會像往常一樣,拿出幾百萬塊錢來,該補的補,該發的發,只要把工人們和企業逼一逼,一斷水一停電,那還不往上反應,那還不鬧騰起來。只要這麼一反應一鬧騰,那上邊還不著急。只要上邊著急了,那還不要什麼就有什麼?
過去是所有的單位都想方設法地向這些企業伸手要錢,如今則好像是所有的單位都在想方設法地逼著工人去上訪告狀、鬧事造反!
究竟還有多少人真正地為著這個國家考慮,為著這個黨負責,為著全體老百姓著想?
尤其讓李高成感到憤怒異常的是,一個在公司幹了一輩子的女工,在得了這種不治之症的情況下,在職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領導幹部居然一個也沒來這兒看望過!
李高成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還是這小得不能再小的,像鴿子籠一樣的被切成好多塊的平房,還是這個只有兩米長一米多寬的,用塑膠布撐起來的用來住人的過道,還是那個只有兩三平米左右的“院落”,還是那個半截鍋臺都伸到了街面上的“廚房”……
惟一不同的是,生病的母親和剛生了孩子的兒媳婦一同住在了平房裡,而兒子則代替了母親,住到了那個當作“臥室”的過道里。
沒有電,代用的是四五十年代農村才用的小煤油燈。沒有水,“院落”裡增加了一個如今農民都不用了的舊水缸。既用於取暖又用於做飯的是一個很小很淺的蜂窩煤爐子,可能是為了省煤,即使在很黑的屋子裡,也看不到亮光。房簷下的一個角落裡,堆著大概還有幾十塊蜂窩煤,要靠這一些煤塊熬過春節,看來是遠遠不夠。而如今要拉一車蜂窩煤,少說也得近百元……
只有到了這種地方,也許才會清楚錢的金貴。一百元,對這樣的一家人來說,想掙到它,可真是非常非常的不容易……
媳婦剛生了孩子,難產住院又幾乎花幹了家裡本來就不多的積蓄。兒子就這麼一個老老實實的後生,工廠開不了支,幹別的一沒技術二沒錢。因為怕丟掉這份工作,即使發不了工資,也一直堅守在工作崗位上。你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