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立的‘新潮公司’,前前後後一共用國家的貸款投進去了幾千萬,然而三年過去了,究竟交回廠裡多少?‘新潮公司’下面一共有幾十個分公司,遍及省內和全國各地,這些分公司的經理和負責人,基本上全是他們的親屬和親信。他們打的是公司的旗號,用的是國家的資金,卻在”為他們自己大撈特撈。虧了是國家的,賺了是個人的,還掙著國家的工資,頂著國家的幹部頭銜,坐著國家的汽車,享受著國家的福利,然而所幹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個人。無本萬利,卻不擔任何風險!你想想職工們心裡怎麼會沒有氣?李市長,我只是想讓你聽我一句話,人是會變的呀。你想我們那會兒離退休時,該移交的移交,該退還的退還,然後開上個歡送會,拍拍屁股也就回去了。而如今可真是不一樣了,像前年郭中姚讓公司裡的總會計師退休時,去年讓公司的副總經理和黨委副書記離退休時,每個人都撥給了相當於100萬款物的投資,讓他們去搞第三產業。名義上當然是為公司去搞。其實這在社會上也是相當普遍的事情。離休了退休了,幹了一輩子領導,總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總得讓再找點活兒乾乾,說白了也就是明退暗不退。這在好一點的單位是可以的,但在我們中紡公司就不應該這麼做,這麼做就是犯罪。拿著貸來的活命錢,給他們個人去幹事,忍心呀?李市長,你也是知道的,當初我們離退休的時候,講過什麼條件嗎,想都沒想過!可現在風氣好像一下子就變了,不給條件就不退,就是退了也不交,弄不好還會處處給你鬧難堪,說不定還會告你一狀,因為你的底細只有我才清楚,你敢不給我再辦一個實體讓我來幹?或者什麼好處也不給就讓我這麼白白退了離了?所以這個‘新潮’公司就越變越大。工人們就說,一隻瘦馬養了一身肥蝨子,這樣的馬還能好活得了?市長,我這會兒就給你掏一句心底裡的話,我在中紡幹了一輩子了,什麼事情我也看清楚了。像咱們這個國家,尤其是像現在咱們這樣的體制,關鍵的關鍵就在領導身上,最最要緊的問題其實是幹部問題。一個單位必須領導幹部本身過得硬,若領導幹部有了問題,這個單位也就徹底完了。沒有別的,就因為在這些個單位裡並沒有人能管了他們。這些年來,我們總是不停地講,要政企分開,對企業要權力下放,要讓廠長和經理們真正擁有權力。說真的,這話並沒錯。可在咱們國家,這樣做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你把權力下放給了廠長經理,可這些廠長和經理們又有誰來管理又有誰來監督?上邊把權力下放了,下邊又管不了他們,廠裡公司裡的事情還不全由著他們?他們想怎麼幹就可以怎麼幹,想用什麼人就可以用什麼人,國家的錢和廠裡的錢想怎麼花就可以怎麼花,他們要是個好當家人,是個過硬的領導幹部那也沒什麼太可怕的,若要是碰上個又沒本事、又沒能力、私心又重的領導幹部,又沒人能管得了他,你想想這樣的領導幹部豈不是太可怕了?而把工廠和公司交到這樣的人手裡,不等於是交給了一群敗家子?就算一個工廠公司的領導幹部沒有私心,非常廉潔,但要是他沒有能力,沒有魄力,沒有新觀念新思想,仍死抱著過去的那一套,這個工廠公司遲早一天也還不得毀在他們手裡?也一樣沒有別的,就因為這些領導幹部都是上邊指派下來的,並不是廠裡公司裡的工人們真正認可的,只要上邊的人不管,下邊的人拿他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李市長,我說這些並沒有想埋怨指責什麼人的意思,更沒有想借機發發牢騷的意思。公司的情況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再有這種想法,那還算是個人嗎?我說了這麼大半天,其實只有一個意思,中紡的問題,是個綜合性的問題,但最最主要的還是領導幹部問題。只要能下決心把中紡領導幹部的問題解決了,其餘的事情就好辦了,至少也能著手去辦了。這是個最關鍵的問題,也是個最難辦的問題,我們最擔心的並不是別的,而是怕領導們心慈耳軟,聽他們說些什麼,就什麼主意也沒了。拖來拖去,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等到把工廠拖垮了,把人心拖散了,再來收拾這爛攤子可就真的來不及了。既然職工們要求查一查,公司的領導們也希望能查一查,那就派一個調查組來查一查好了,只要能嚴肅認真、公正公開地查一查,就算查不出什麼問題來,大夥心裡也就踏實了,這又有什麼顧慮又有什麼不能放心的……“
李高成一直在默默地聽著,原來他還有插話的意思,等到老廠長說到後來,他便覺得什麼話也插不進去了。老廠長的話其實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就算這些人沒經濟問題,沒有循私枉法,但若只是一些庸碌之輩,也一樣跟敗家子沒什麼區別。老廠長雖然說他說的這些沒有任何別的意思,但李高成還是感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