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幽深,如意終於避之不及。
徐儀上前一把抓住了琉璃的手腕,憤怒道,“適可而止!”
琉璃此刻怒不擇人,反手便也給了徐儀一巴掌,“滾開!”
徐儀沒有躲避。
所幸琉璃扇過去時總算意識到這是徐儀,先前的怒火被打斷了,她登時清醒過來,及時收住了力道。然而去勢急了,那一巴掌終還是扇了上去。
明明下手很輕,琉璃卻只覺得掌心被燙一般的疼。意識到竟在徐儀面前展露出如此不堪的一面,她眼淚也立刻便湧了上來。
徐儀目光冰寒,分明又帶了些嘲諷——她是公主,所以他忍她一巴掌,但也到此為止了。
琉璃對上他的目光,便已意識到無可挽回。
——這個人是真的,打從心底裡看不上她。
她眼中淚水漣漣,情竇初開後第一次喜歡上什麼人,就這麼無頭無尾的夭折。她心中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就只是想哭。
可她也是有些一不做二不休的狠勁頭的,已然在喜歡的人面前丟盡了臉面,雖剋制不住眼淚卻也還是要強硬到底,斥道,“我教訓自家妹妹,幹你什麼事!”
徐儀俯視著她,緩緩道,“她並不只是你的妹妹。”
他說的含蓄隱晦,話語中似乎有許多含義,但琉璃首先能想到的竟只有“他同如意有婚約”這一件。她也幾乎立刻便敏銳的意識到——他所宣示的也許正是這一件。
琉璃羞惱、嫉恨至極,一把將手腕掙回來,抱在懷裡。就這麼狼狽而逃未免太悽慘,她便咬牙切齒的詛咒,“你也未必能如願!”
這才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一切發生得都太快了——也太出人意料。自立朝以來宮中便一直都有皇子公主,然而二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次遇到吵嘴、打人的場合。
宮娥們都毫無防備,待終於反應過來後,又似乎是琉璃接連將如意和徐儀都打了。她們不敢拉琉璃,但拉徐儀和如意又心中有愧,便都沒有十分出力。
此刻事情終於結束,她們各自跟上自己的主子,紛紛鬆了一口氣。
徐儀回身望向如意。
他待要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最終還是隻能道,“……回家吧。”
如意忍著眼淚點了點頭,她無言以對,也唯有沉默罷了。
徐儀將她送回辭秋殿裡。
他心知如意必然有許多話要問徐思,便不久留,幾乎立刻便告辭了。
然而走出去許久之後,依舊不能安心。
所幸正逢翟姑姑回來,路上正遇見他,他便叮囑翟姑姑道,“她被沭陽公主打了,還被罵作是……‘野種’。我想她也許不會主動開口告訴娘娘這些,只怕娘娘還會按著早先的方法處置,那她便太……”他頓了頓,心下一時恨惱自己無能為力,道,“還請姑姑務必代我轉告娘娘。”
翟姑姑愣了片刻,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應下。徐儀便問,“姑姑有什麼不便嗎?”
翟姑姑立刻便回過神來,終於點頭,“我記下了,會告訴娘娘的。”
如意果然什麼都沒對徐思說,回到殿裡向徐思問安過,便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她分明就是一副才哭過的模樣,心情也一反常態的低沉,徐思如何會察覺不出來?便向如意身旁的侍女們質詢。
侍女們哪裡敢說如意被琉璃罵是“野種”?便只細說琉璃如何差點當眾揭穿如意的身份,如意又如何撞破大皇子對生母、舅家無禮,惹得琉璃遷怒。又說姊妹二人激烈爭吵。至於琉璃惱羞成怒打瞭如意一事——因如意及時躲開了,她們覺著應該是沒打到,便也含混帶過。畢竟真讓主子被大了,是她們的大過錯。
她們說的前因後果清晰,徐思倒並沒有十分疑惑。只覺著恐怕姊妹二人爭吵時說了許多過分的話,也許琉璃還差點要動手。
——自己養的女兒,徐思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情?
她想這次爭吵想來也不是什麼爭吵,只怕又是如意試圖講理,可琉璃只是遷怒,甚至蠻橫呵斥。
徐思心下也十分沉重。
她將如意養得懂事並且正直,但她無法給如意一個公平的處境。這其實是一件相當殘忍的事——她告訴這個孩子什麼是對的,卻放任她秉持著正道四處碰壁,生活在是非顛倒中。
但她依舊想將如意送到正常的環境中。她不願為了如意此刻活得輕鬆些,而將如意養成一個是非不分、見利忘義的軟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