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一天點名時不見“螞蚱”。所有的犯人都排好隊站在那兒,衛兵在營裡四處搜尋。我們還以為她逃跑了呢。衛兵最後在開水房發現了她,用一根舊電線吊死了——幸虧她沒有多少分量。這老婆子惡貫滿盈,罪該萬死,可後來還是良心發現,心裡開始感到不安了。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簡直不能相信。也算是老天有眼吧,總想報復別人的人最後自己也遭了報應。人應該寬容大度,不要斤斤計較。俗話說得好:懷恨在心的人會失去一隻眼睛。
這沒準兒跟白眼有點關係?忌恨和報復真能把人的眼睛變白的。
“我不想跟你爭,吉娜,”愛瑪說道,“聽了你講的,我們才知道了人類墮落到多麼嚴重的地步。但從表面上看,還有什麼能比報復仇人更解恨、更痛快呢?所以你那句俗語沒有說完全,應該是:懷恨在心的人會失去一隻眼,忘掉仇恨的人將失去兩隻眼。”
大家聽了都寬慰地笑了。吉娜的故事太令人壓抑了。
下面輪到娜塔莎講,她先說:“我也不知你們二位誰說得對。我的眼睛還不至於變白,倒是變黑過。有人能把你氣得兩眼發黑,連心裡都覺得發黑。不知別人怎麼樣,反正我一到這種時刻就很難把握自己。有時我會絞盡腦汁想辦法報復那些惹我的人,可就是想不出好辦法來,好像怎麼報復都難解自己的心頭之恨。等怒氣消了之後又覺得後怕: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哪裡值得去報復呢?好在我的怒氣總是停留在意念階段,所以還不至於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只好給大家講講我的一位朋友的故事。她成功地報復了她的負心郎,自己也沒惹出任何麻煩。”
故事之三
工程師娜塔莎講述,說的是一個女人用打電話的方式來報復她的負心郎。
我有個朋友叫卓婭,她有個情人,但他們的關係並不好。
兩人總是若即若離。卓婭比她的情人奧利戈年齡大,學歷也高,這大概是他對她不滿意的原因。他們多次中斷來往,通常是因為奧利戈又找了新的女友。但他是個無聊的男人,新交的女友很快就會拋棄他,於是他又去找卓婭。這個傻丫頭總是原諒他,每次都不會拒絕他。有時談到結婚或生孩子的問題,奧利戈總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沒房。後來他開始攢錢,打算買一間同人合住的房子。他要卓婭也攢些錢借給他。
他說:“我們會有自己的小屋,那樣我們就能和睦相處了。”
自然,卓婭並不把房子看得那麼重要,她不像奧利戈那樣,認為非得有了房子才能認真考慮結婚。實際上她差不多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她給他洗衣服、做飯,他生病時她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她真的愛他。這就是每當新的嘗試失敗後他總是又回來找她的原因。
一年過去了,他們用積攢的錢買了一間合居的房子。奧利戈搬了進去,他們開始經營自己的安樂窩。倆人用從朋友們那兒蒐羅的一些破舊傢俱佈置了他們的小屋。不過,兩個人的想法不同,奧利戈總想把這間小屋弄成舒適的單身房間,以便帶別的姑娘來玩,而卓婭則想它應該是她倆的家。只要關係穩定,表面上有個家庭生活的樣子,她願意不考慮結婚。
我常常笑她傻。如果奧利戈喜歡花兒,她就會從植物園偷來種在花盆裡。她會編織,給他織了床罩、檯布、椅罩,盡力來打扮這個小窩。不管怎麼說,他們已生活在一起,她媽媽還來過一次,見倆人的情況很正常,很合適,也就承認了他們的關係。卓婭是個打字員,她開始帶些外活回家來做,一心想盡快把這個小家裝備起來,弄得更舒服些。她沒有自己的打字機——一個打字員的工資買不起這玩意兒——但奧利戈有一臺,他在報社工作。於是,他倆輪流使用這臺打字機,用賺的錢買了冰箱和收錄機。
一天,夜裡兩點時響起了電話,我抓起聽筒,說話的是卓婭,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我可以去跟你一起過夜嗎?奧利戈剛把我趕到街上來,我沒辦法去我母親那兒。”
“當然可以。來吧,坐出租來。”
半小時後,卓婭來了,看上去已不成人樣,幾乎站都站不穩。“家裡有伏特加嗎?”
我拿出伏特加給她倒了一杯。為了不影響別人,我們去了廚房。她喝了酒,然後坐在那兒,一句話不說,雙臂抱著肩,渾身顫抖著。
“哎呀,怎麼回事?”
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說:“再給我倒點酒,用大杯。”
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酒,又接著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她終於緩過點勁來:把頭埋在桌子上,開始痛哭起來。謝天謝地,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