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她的使命就只有熬湯,飄香四溢的孟婆湯,然後給來來往往的新鬼飲下,送他們去往重生之路。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沒有人能夠逃脫孟婆湯的誘惑,沒有人能逃過這眼前的忘川。
唯一從她手中逃脫的,就只有棠幽。
也是由於棠幽,讓她知道了在人間,還有酸甜苦辣、喜怒哀樂,讓她知道了有一種感情,叫做至死不渝。
可是,那究竟是怎樣的人情冷暖,又是怎樣的聚散悲歡?
她不懂,她無喜無悲、無愛無恨、無牽無掛、無生無死。
只是現在,她有一點點的好奇,她想知道,那究竟是些怎樣割捨不斷的情,讓那些來來往往到她面前的新鬼們或哭喊、或掙扎、或哀求,無論如何也不肯飲下那一碗孟婆湯。
於是,她閒暇時候便來這裡翻閱那些人間典籍。這裡,記錄了人界那些悲歡離合的故事。
正自看得出神,身後傳來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門開處,站在門口的是一名鬼卒。
“孟婆,你怎麼在這裡,那些不是你該看的。又有新鬼來了,快去熬湯。”鬼卒招呼著。
“知道了。”孟婆淡淡地答應著,將手中的書卷放回架子裡,然後跟隨鬼卒走出房門。
剛剛回到奈何橋邊,最先入耳的便是一個年輕男子的哭喊聲。眼前由兩名鬼卒架著的,是一個江湖人士打扮的年輕人,一身青衣長袍,腰懸彎刀,模樣還算英朗精神,只是胸口尚在滴血的劍傷觸目驚心。
他的面前,是試圖安慰卻並不成功的棠幽。
“孟婆姐姐!”看到孟婆來了,棠幽求助地叫了一聲,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無法平復面前這年輕新鬼的情緒。
“小幽別擔心。”孟婆走到近前,並不理會男子的哭喊,而是麻利熟練的架鍋生火,開始熬湯。
各種各樣的新鬼她見得多了,無論怎樣的哭喊掙扎,都不會打動她的心。
因為她原本就沒有心,沒有情。
“你們若不放我回去,我爹會聯絡魔尊,將這裡剷平!”年輕新鬼大聲道。
“你爹是誰?你叫什麼名字?”聽到‘魔尊’兩個字,棠幽忍不住問道。
年輕新鬼帶著哭腔道:“我叫段無際,我爹是點蒼派掌門段鴻德。我的義兄是魔尊屬下使者林天梟!”
“啊?”聽到此,棠幽身子一震,不由得忙問:“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恆山比武大會上……”段無際哭著說不下去了。
“恆山比武大會?”棠幽想起自己前兩天剛剛去過恆山比武大會,卻沒想到時隔短短几日,竟然出了人命。
“那是怎麼回事?”連在一旁熬湯的孟婆也忍不住抬頭問道,她只知道,棠幽也去過那個叫做恆山的地方。
段無際哭道:“這次大會,父親派了義兄和好幾名高手師兄們,本以為可以一舉奪下這比武大會的桂冠,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唐亦簫來。這唐亦簫從前武功平平,不是我們的對手,卻沒想到今天他連義兄林天梟都打敗了,結果我們丟了武林大會的第一名號。”
“那麼……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棠幽越發意識到,暗中相助唐亦簫奪得比武大會桂冠這件事,似乎自己闖了禍。
段無際委屈地道:“義兄說是唐亦簫偷學了伏羲琴上的秘籍,才使得武功這般突飛猛進,於是我們一塊來找他要秘籍,我發現他師妹長得還不錯,就逗了她幾句,沒想到……嗚嗚……”
“是唐亦簫殺了你?”棠幽問。
段無際哭得說不出話來,只有頻頻點頭。
這時,孟婆湯已熬好,孟婆盛起一碗湯,雙手端著走到他面前,“喝湯。”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段無際卻好似比如蛇蠍一般,向後退著,大聲叫道:“我不喝!放開我!”
身邊的兩名鬼卒緊緊抓住他的雙臂。
“有什麼好留戀的呢……”孟婆幽幽道,像是說給他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
面對著不肯配合的段無際,孟婆微施法術,下一刻,段無際的掙扎便停止了,目光也變得空洞茫然,然後幾乎是沒有意識的結果孟婆手中的湯碗,一飲而盡。
身旁的兩名鬼卒也將他放開,看著他步履蹣跚地向著奈何橋的方向走去了。
孟婆熄了灶下的火,在橋邊的石階上坐下,若有所思。
“孟婆姐姐。”棠幽來到她身邊坐下,目光帶著些許忐忑,“我好像做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