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班委忙著往窗戶上噴雪花、貼聖誕老人的頭像。電燈之間牽起長長的彩條，講臺上的電腦迴圈播放著與聖誕節相關的音樂。大部分男生正在把課桌往外搬，堆在走廊裡。風間在前方的黑板上寫美術字，程司不知又怎麼招惹了趙玫，兩人追追打打橫竄過教室，先後踩髒了一排座椅，於是勞動委員也舉著掃帚尾隨趙玫之後追出去，加入了戰鬥。黎靜穎在出後面的黑板報，畫的是冬天氣息的風景，雪道一直延伸向遠方，白粉筆側過來塗抹，就成了人呵出的溫暖白霧。白霧上揚，粉灰下落。接手機前，夏樹也在幫黎靜穎畫點邊框和花紋。廉價裝飾物上落下的金粉銀粉把每個人的臉弄得亮晶晶。值日生製造出來的灰塵，混合著整間教室裡超分貝的喧囂。&ldo;……唔，可是今天平安夜，我們學校晚上有集體活動。&rdo;女生為難地支吾。&ldo;哦。&rdo;手機那頭沉寂了好一會兒，&ldo;那你就參加集體活動吧。不過如果結束得早……我住在xx賓館5017房，你要是想來還可以來。&rdo;&ldo;我們全校的慶祝要到10點才結束，之後還有自己班上的活動，說不定會通宵的，你別等我了。&rdo;&ldo;哦，這樣，那好吧。&rdo;明顯讓人感到語氣中的失落。夏樹覺得心給什麼戳了一下，不想就此掛電話，沒話找話地問：&ldo;你現在已經到賓館啦？&rdo;&ldo;對，剛到。&rdo;&ldo;那現在打算幹什麼啊？&rdo;&ldo;在火車上沒睡好，先休息一會兒。&rdo;這時，班主任在後門口出現，指揮值日的一組同學拖地。夏樹想起教學區不能使用手機的規定，只得立即結束對話。&ldo;那……你休息吧。拜拜。&rdo;&ldo;嗯。&rdo;夏樹把手機收回口袋裡，重新拿起粉筆。黎靜穎好奇：&ldo;誰呀？男朋友嗎？&rdo;&ldo;是我爸。&rdo;&ldo;夏樹以前有男朋友嗎？&rdo;忍不住八卦起來。女生微怔，垂下眼瞼：&ldo;沒有。&rdo;半張臉轉出室內燈光照不到的陰影，窗玻璃上突然傳出細小聲響，等眼前的模糊散去，才看清是雨。下雨了，就&ldo;時間為平安夜&rdo;這點而言實在煞風景。這樣的節日必須下雪才有助於營造氣氛。（七）晚飯也是在食堂吃的，程司以過節為由硬把夏樹拉過來和大家一桌。趙玫照例黑麵，不過此時大吵大鬧著實破壞氣氛，所以忍著沒動。程司從坐下那一刻起就孩子氣地不停抱怨&ldo;平安夜還只吃得上豆乾炒豆角&rdo;。風間注意到有人缺席，問趙玫：&ldo;小靜到哪兒去了？&rdo;回答是：&ldo;不知道，剛才下樓還和我一起，一轉身就不見了。&rdo;程司cha嘴：&ldo;該不會被聖誕老人綁架了吧？&rdo;結果被風間白了一眼：&ldo;請問你幾歲？&rdo;夏樹心裡還在想中午父親最後失落的語氣，沒參與到批判程司講&ldo;聖誕老人為什麼總是迷路&rdo;的冷笑話的大軍中去。面向食堂門口的程司眼尖，看見正背對這邊收傘的黎靜穎，站起身揮手：&ldo;小靜！小靜‐‐這邊！&rdo;女生回過頭，露出&ldo;知道了&rdo;的微笑。&ldo;被聖誕老人綁架了嗎？&rdo;等她走到跟前，程司抬頭問，話音未落就被趙玫用筷子反面敲了一記。黎靜穎神秘地眨眨眼：&ldo;surprise！&rdo;說著把一個大塑膠袋拎上桌，&ldo;雖然沒有火雞，不過我叫了必勝客宅急送。&rdo;男生果然高興地一蹦三尺高，嘴裡誇張地高呼&ldo;小靜萬歲&rdo;。周圍餐桌的同學聞聲投來羨慕的目光，隨即也紛紛掏出手機開始叫外賣。黎靜穎注意到毫無反應的夏樹，推推她：&ldo;不吃嗎？&rdo;夏樹沒伸手去拿披薩，反而站起來朝向黎靜穎：&ldo;你能借我雨傘嗎？&rdo;&ldo;欸？&rdo;黎靜穎放下手中剛吃了幾口的食物，&ldo;要出去？&rdo;&ldo;唔。我不能參加晚上的舞會。&rdo;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僵住了。程司有種後腦被人猛敲一下的錯覺，那一小塊麻木感電光石火般急速向各處蔓延，傳及手指，筷子就停住不能動，傳及眼睛，視線終點的夏樹忽然就表情模糊。他問不出一句話。夏樹自己打破了沉默：&ldo;我爸到上海出差，就在這兒一個晚上，現在住xx賓館，我得去見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