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可惜典籍往往語焉不詳,拍遍桌案終不得解。長生屢屢失望,想到悲時,只恨這些年自己枉費光陰,沒能在紫顏身邊多學一分本事。他擁有的皮毛功夫,經不得風雨考驗,在真正的災難面前竟是如此無力,無所作為。
沉睡中紫顏的血色越來越差,兩頰消瘦得彷彿薄紙一般,到後來若不靠長生為他易容,活生生像個紙片人,風吹得破。側側看得多了,慢慢地安然以對,長生先是奇怪,末了見她眼中滿是痴絕之意,明白她有心與紫顏同生共死,不免又是一陣傷懷。
螢火去後十多日傳來訊息,已尋得一家藥師館所在。又五日,他一人孤單返回紫府,姽嫿見神荼沒有跟來,大失所望。螢火道:“那小子說先生體內毒素雜多,須得極樂果為藥引。但極樂果是傳說中之奇物,神荼問遍藥師館上下,無人知道它的模樣。”
姽嫿蹙眉,“這個極樂果的名字,倒像在哪裡聽過。”側側驀地想起紫顏初來沉香谷時,曾讀盡拂水閣的藏書,那時她曾隨意抽了古籍著他背誦,彷彿就聽到過“極樂果”三字。
長生叫道:“我前幾日翻書,有說極樂果就是……就是……莪果。”姽嫿道:“什麼書 ?'87book'”長生道:“不大記得。”姽嫿瞪眼,“再仔細想想。”長生苦思冥想,慢慢地憶道:“古有莪果,朱、黃、青、墨,難道說的就是彤莪果?”
他登即跑去書房,摸索半日,找來一部書,果然寫明莪果又名極樂果,“生於極西玉山,百年結果,服之便得仙去,乃登極樂。”唯“仙去”兩字頗費疑猜,只恐一不小心,反害了紫顏。
螢火躊躇道:“神荼有心贖罪,已前往西域搜尋極樂果,看去並無加害之意。只是、只是……”如果服藥的是他自己,早就不皺眉頭地吞了,在紫顏身上卻不容半點差錯。
側側的精神略好了些,像是久行黑暗忽見明燈,驅散了心頭烏雲,便囑眾人循跡問醫,各去尋醫家高人詢問,又忙碌了一日。
那天夜裡,長生手握彤莪果在病床前沉思,側側不聲不響在床尾凝看紫顏。她肅穆得如一尊慈憫的佛像,目光裡除了淡淡的悲哀,還有如火如荼的情意與棄絕天地的決心。長生只覺眼睛一痛,低下頭來,即刻抹去了淚。
側側沉默半晌,忽道:“長生,你說老天爺是不是一個人 ?'…87book'”
“嗯?”
“不然為什麼想收了紫顏去……”
“誰都想有少爺陪伴吧。”長生苦笑,不知如何勸慰,只能順了她的話意。
側側出神地道:“要是我能有趣一點,讓老天爺選上了,就能代紫顏受這個苦。”
長生不敢直視側側,她容光憔悴,粉黛不施,一身舊錦衣裳宛若花謝,令人見之心酸。他把彤莪果攥得緊緊的,幾乎要嵌進掌心裡。
“少爺必不願聽到你這樣說。”
側側緩緩搖頭,“一直以來,在風口浪尖的人都是他,有時真想擋在他身前,替他多擔待些厄運。偏他再苦再難,不太會說出口。從來是他幫人排憂解難,臨到他自己倒下,我們卻沒人能施援手。”
長生想到紫顏的千般好處,一串淚珠墜下,哽咽道:“別說了……是我……對不起少爺……”
側側端詳紫顏平靜的臉,從前笑語,印成模糊的輕痕,彈壓後一鬆手就消失了。
“不是誰的錯。”
冰涼沁骨的夜風鑽入人的心裡。
長生禁不住這淒涼,默默地放下彤莪果,退出了屋子。側側撿起丹果輕拭,殷殷如血的表皮,像是要吞噬所有的痴嗔貪戀,清冽的紅光逼人心魄。她由是想起千姿與桫欏的糾葛,這茫茫世間,得一份真心實意如此不易。
她和紫顏,好容易走到這一步,眼看就要把臂共遊四海,過逍遙無憂的日子。世間女子,誰人求的不是這種緣分?可老天竟吝嗇如斯。
再爭強好勝,亦賽不過天命薄情。
側側持起星雲紋鏡,在燭火下照著容顏。鴉鬢花冷,眉黛香黯,伶仃骨瘦的樣貌早不是從前的俏佳人。她沒心思自憐自艾,只想著他若醒來,瞧見這一副衰疲之態,怕是要心痛。想到情深處,她開啟脂粉盒子描翠眉,點櫻唇,要遮去這愁城怨海里的漫漫哀慼。
縱是多愁多病身,也要銷金墮玉爭一口氣,不讓苦難埋沒了顏色。
妝成,飄忽的思緒驟然千萬裡。殘燒的絳蠟凝在紫檀案上,她望見鏡裡,兩行淚不知不覺滑下,那是無法抑制的心頭苦。再怎麼強壓硬忍,依舊不可遏阻地奔湧。
清淚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