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與你有什麼關係?”軒轅暴怒不下於他。“我們呢?!你寧可顧及那群陌生人,也不為我們這些真心牽掛著你的人著想?!”“正因為他們與我沒關係,我的傷害才不可原諒!”“你……”軒轅詞窮,罵了聲:“莫明其妙。”“是莫明其妙,但這也是身為人的最後底限。我可以拋開不顧,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根本不會有人來找我算帳的。可是,法理好逃,天網不可逆。”“如果朕說,你沒罪呢?!”“舉頭三尺有神明。”“神明也不能定你的罪!”“為什麼?!”“朕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無論是神是佛是閻羅,朕都會告訴他們,你沒罪,沒有人能定你的罪!真要定罪,朕願代你領下!”夜語昊身子一顫,幾乎是自內心發抖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有誰說過了這句話?!夜語昊目不轉睛地看著軒轅,軒轅不退不避。迎著堅定激烈的目光,他慢慢地坐了下來。是誰說過啊……‘……生死由命,都不是我們可以掌握的,那些人命也許是上天藉著你的手,把他們送上應有的軌道。你無需為此自責。相信著自己的選擇,放手幹吧。如果真的會下地獄,我陪你去,我會告訴閻王,一切罪過我都願意代你領,沒有人能定你的罪。’是了,從湖邊撿回自己,擦著溼濾濾的頭髮時……煌,這麼說過!——————————————————“皇上。”在宮中等候已久的祈世子一見軒轅,便迎了上去。軒轅揮揮手,先坐下來,飲了口茶,這才看向祈。“東西呢?”祈世子自軒轅回來後,就一直在察顏觀色,但直到現在,還無法看到軒轅那種深深鬱郁的目光到底是喜是憂是悲是怒,只得慢吞吞地自懷內取出兩個玉瓶來。小巧的玉瓶,不過指高。一個潔白如玉,一個紅豔似血。“這瓶,是醉斷魂。”祈世子指著其中一個,猶豫片刻,又問。“皇上,你真的要……?”如痴如醉,夢裡斷魂,名列天下奇毒榜首,絕對無解。軒轅靜靜地看了會兒,目光復雜,沉溺、溫柔、激昂、痛楚,尖銳的感情在他眸中作著鬥爭,上上下下翻騰不已。過了會兒,他不吭不響地取過一瓶,納入袖內。祈世子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將心繼續吊在嗓子上。“祈啊,你該明白……朕的獨佔欲是極強的……”微微憂鬱地看著窗外,頓了片刻,他喃喃低語。“你……不想勸勸朕嗎?”勸?!現在還有機會麼?祈世子苦笑。“皇上並非臨時起意,微臣自知無能推翻皇上想了十多年的執念。”“十多年麼?”笑笑,軒轅嘆氣。“看來,真的該斷了啊……”“只是,朕如何捨得……” 天為誰春窗外,豔陽烈烈,是六月的天。略略計算,不知不覺,在燕雲山莊已經住了五月有餘,快半年了。夜語昊倚窗看著面前的殘局,原本清晰的思路,明確的走向,已經被一層薄霧籠罩住。棋還是那局棋,人也還是那個人,隔了一層霧,握在手心裡的東西漸漸變得不確定。他已經不再是旁觀者了。或許,在最初裡,他就已經是局內人,只是為著自我束縛而強行易位成旁觀者。旁觀著他人的喜怒哀樂愛嗔痴狂,小心地移動著自己的棋子,將一切都完美地策劃著。太過完美的結果,卻是沒了自己的容身之處。不可增減一分的棋局中,自己的存在已經失去了。有心無心間,他預設了這種存在的狀態,抹煞夜語昊這個獨體的意義。可是,軒轅再次將他強行拉入局內,逼著他再走了一局棋。這局棋,沒有驚濤駭浪,沒有生死相博,只是小小的執念對抗小小的執念,一步一步,逐漸也變得執著起來。喜怒哀樂愛嗔痴狂,這次,輪到了自己。相識少年的喜,面對軒轅的怒,回憶往事的哀,得解心事的樂。愛、嗔、痴、狂!愛嗔痴狂麼……夜語昊輕嘆了聲,伸手一抹,攪亂棋局,立起身來。——窗外,豔陽烈烈,生機勃勃。慢慢吐納著,將經脈急亂的跳動平緩下來,胸肺間又是一陣空洞的潰散。這調息之法似乎越來越不見效了,他忍不住捂著唇,努力嚥下倒咳上來的濃腥血沫。“咳……咳……嘔……”急急自茶几上抓起汗巾,再次捂住唇,悶咳聲中,一聲乾嘔,細碎肉塊隨著逆血反衝一併吐出,數年前被強壓下的傷勢隨著月前的新創一併復發,夜語昊知道,自己的生命之燭已經越來越短了。想人生歸納起來,不過生老病死四字。大限在前,夜語昊突然覺得自己有幾分不甘!——怎能甘心!!為何自己的人生回憶起來,盡是錯恨難返?!辜負了太多人,傷害了太多人,自以為以一身了一身,恩怨相抵……錯了,相抵的只是尖銳的怨,還有另一種,人性中光明溫柔的感情。暗羽對自己的尊崇,離塵對自己的憐惜,橫波對自己的愛戀,隨情、文書等人對自己的忠誠崇拜……還有少年時,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前,煌對自己的疼寵!選擇無帝,抹煞了自己存在的同時,也抹煞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