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僅僅從街頭往來行人頗具現代西式風格(穿越風格)的衣衫打扮,以及黃白黑皆有的膚色人種來看,簡直分不出這究竟是十七世紀的曼城,還是二十世紀的紐約……當然,只要稍稍留心聽一聽他們的交談,就能立即發現其中的巨大差異——雖然同樣稱得上是“世界民族大熔爐”,但華美共和國的官方語言可不是美式英語,而是穿越者利用統治地位強行推廣的漢語……
——不過……為什麼他們的口音聽起來這麼奇怪?還夾雜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詞彙?
“……您好,尊敬的先生,這是您要的‘酥格糖’和牛奶。”
一位紅頭髮的歐裔侍女湊了過來,給王秋端上一小碟方糖和一個裝牛奶的小玻璃壺——雖然她說的貌似是漢語,但卻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彆扭口音,完全不同於王秋曾經聽過的任何一種方言。
“……呃……謝謝。對了,齊總理,方糖就說方糖好了,你們這邊怎麼叫‘酥格糖’?”王秋一邊拿起兩塊方糖丟進咖啡杯裡,然後用茶匙輕輕搗碎攪拌——他素來喝不慣苦咖啡,一邊好奇地問道。
齊建軍似乎也是有些困惑的模樣,轉身叫來了自己的一位歐裔貼身僕人,才弄清楚了這個“新生詞彙”的來歷——酥格,就是德語裡砂糖(Zucker)的諧音,再加上一個糖字,就構成了機制方型砂糖在這個時代的華美共和國的特殊詞彙,而且字面意思也十分吻合:質地酥脆的方格型砂糖。
因為以德國為主戰場的三十年戰爭製造了大量的難民,以及華美共和國穿越者對“高素質德國工人”的過度期待,這些年來有很多德國移民被分配到首都曼城定居,結果就導致一些德語詞彙也進入了市民的日常談話之中——事實上,現在的“曼城話”已經跟後世的漢語普通話和任何一種漢語方言,都有了很大的差異,如果把一個現代穿越者直接丟到曼城來生活的話,絕對會在日常生活中遇到許多交流障礙。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在建國北美之初,穿越眾們也曾經試圖針對標準口語制訂出某些規矩。不過從一開始,這些來自五湖四海(以廣東人為主)的現代人,也沒幾個能透過普通話等級考試,真正說上一口標準的後世普通話。到了後來,更是隻有在穿越眾的內部小圈子裡,才能講出一口“地道的曼城上流口音”。而在更大範圍的漢語普及教育中,即使是使用了後世先進的拉丁字母標註發音法,也面臨著日常普及教學中的不標準以及老師本身的問題——很多本時空培養起來的老師,本身就不怎麼說得好普通話。
那些操著一口明朝南方口音的華裔移民教師或者十七世紀歐洲特色口音的歐裔移民教師們,註定了他們的每屆學生也會“有樣學樣”……結果就是讓來自東方和西方的曼城市民階層中,漸漸出現了一種和穿越眾頗為不同,也跟中國任何一種方言都差異巨大的曼城口音,甚至還夾雜了大量歐裔說漢語的發音特點。在某些場合,就連穿越眾有時候都不得不模仿這種“本地話”,才能和曼城的青少年們順利交流……
“……現在有時候到學校裡去轉轉,就會發現自己都不太聽得懂那些孩子們的話了——尤其是穿越之後才生下來的那些小孩子,各種稀奇古怪的新詞兒不停往外蹦!都是我們這些老人完全沒法理解的東西。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們也是很撓頭啊!但即使是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在那麼發達的資訊交流和十二年的義務教育之下,都沒能消滅方言,特別是粵語……以我們這邊的條件,就更是別提了。”
齊建軍總理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搖頭苦笑道,“……南美的東岸共和國那邊也是一樣,那些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移民,如果想要他們在幾年時間裡透過漢語速成班的話,就必須降低標準。只要勉強能聽懂,能夠互相交流,讀音有點偏差什麼的也就只好算了。如果要想普通話教育更標準的話,除非我們這些穿越者什麼事都不做,代替所有的漢語教師一天到晚去為幾十萬的移民搞上幾十年的語言教學……”
“……呃,我想我能夠理解您的苦衷,但方言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會不斷產生,也無法消滅的。”
王秋聳了聳肩,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打個比方吧,在現代社會,電腦網路才普及了多少年啊,各式各樣的網路用語就已經鋪天蓋地,那些不上網的人即使一直讀到漢語言文學博士,也照樣聽不懂和看不懂。再舉個例子,隨著現代美國人口成分比例的急劇變化,美式英語之中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西班牙語詞彙,甚至還有少量的漢語詞彙……這是任何一個移民國家都無法避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