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上的蜜蜂,甩了開去,又飛轉來,很是有趣。太陽穿過濃密紫藤花架,滿地起了花紋,風吹來,滿地花紋移動,卻有一種清香,沾人衣袂。
四姨太和六姨太正坐在花架旁的石桌上,一面喝茶一面閒聊。六姨太呷了一口茶,道:“你看那事情瞞著少夫人能瞞到幾時啊?”隔著濃密的花架,自然是看不到有人的。淨薇聽出了是六姨太的聲音,正要去問好,卻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自然不好意思再轉過去了,只好靜站著不動。
四姨太回道:“這事情難辦了啊!大少也是煩著了,否則也不會從前方趕回來啊。現在和南方不很緊張嗎?聽我兒子說啊,隨時有開打的可能啊。”六姨太道:“我看哪,這事情啊,大少越早跟少夫人坦白越好。這事情瞞不住的。”四姨太嘆了口氣道:“大少哪裡會不明白啊。但少夫人現在有孕在身,也受不得刺激啊。”淨薇平時若是遇到姨太太們私底下聊事情,也會避開的。但此次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好象與自己極為密切似的,但又半天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想不好是走開還是繼續站著。
六姨太磕了幾顆瓜子,又呷了一口茶,方道:“那江府的人,大少是怎麼處置的啊?”四姨太說:“大少看在少夫人的面上,也自然是不會為難江府的人的。但是也下了令了,不準江府的人與少夫人聯絡。”江府,難道是江南的江府,她的家?她越聽越不對勁。她的身子不由的顫了顫,好在香蘭扶著,否則真要軟下去了。六姨太又道:“江司令也真是想不通,怎麼就自殺了啊?聽底下的人說啊,還是拿了少夫人送的手槍自殺的。其實說實話啊,江南遲早是要歸我們北地的,他也是想不通。就算不是我們北地拿下吧,也會有其他軍閥給吞併的。”
父親自殺了,北地拿下了江南…………………………她只覺的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彷彿便要暈厥過去了。現在這一刻,她才清楚了,她一直以來老是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總是不願意深想的事情,便是此事。她極力的穩住自己,那六姨太的字字句句,彷彿就如同尖銳的細針,一根根的插進到了太陽穴裡去,硬生生的插入到迸開的腦漿裡,然後攪動起來。天與地都旋轉起來,所有的字像無數的蟻,密密的蠕動著。
她才從前方回來三個月,他就已經拿下了江南…………………她全身都顫抖得厲害,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身體內沒有一絲暖意,那春風吹來只覺的冰冷,但身體最冷的寒氣卻是來自心底。她的手什麼時候握成了拳也不知道,那指甲卡入手心傳來隱隱的刺痛,彷彿在提醒她這一切是真的,不是噩夢。
香蘭自然也聽到,見她如柱子般一動不動,整人彷彿呆了似的,已然大驚,大叫道:“少夫人!”那聲音自然傳過了紫藤花架,四姨太和六姨太等人大驚,忙站了起來。紛紛跑了過來,急道:“少夫人。”那嗡嗡的聲音傳入淨薇耳中,反倒讓她略略清醒了過來。見四姨太和六姨太等人惶恐又吃驚的神色,她倒平靜了起來,一種傷心到極處的平靜,道:“香蘭,扶我回房間。”留下四姨太和六姨太等人面面而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赫連靖風正在廳裡,見了她回來,忙過來扶她,一時間也沒有發現她臉色的異樣。淨薇清冷的看著他的手伸了過來,那臉上還是如同往日般溫柔如水的。現在看來卻是絕望的諷刺。他一把擁住了她,道:“去哪裡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淨薇轉過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看著沙發旁的電話道:“我去園子裡逛了會兒。老是悶著,無聊死了。” 赫連靖風笑著道:“知道你無聊。出去逛逛也無妨,只是當心累著。”那語氣還是如平時般寵溺。她痠痛難耐,卻還是笑著道:“悶死人了。要不,你掛個電話給我父親,讓淨薔來陪我吧。”他臉色乍變,眼睛卻是不安的緊盯著她的臉,彷彿在窺探,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似的。半晌才道:“好,我讓張立掛電話過去。”
她此時已然絕望,猛得一把摔開他的手,慢慢的倒退了幾步,彷彿連留在他身邊也是難耐了。赫連靖風見她如此神色,已然知道她已明瞭了,他不禁慌亂了起來,平素就算槍淋彈雨中來去,就算戰事不利,損失再慘重,他也不會慌亂的。他本是已想過要怎麼告訴她的,但此時看著她冷冷的,絕決目光,竟然讓他的話到了唇邊卻難以說出口:“淨薇,你聽我解釋……………………”
她唇邊浮起一個悽慘的微笑,道:“不用了。該知道的,我想我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不必知道了。”看著她那淒涼的笑慢慢的散開,他竟然有種近乎害怕的感覺,他煩亂的道:“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是底下的人胡亂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