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自老督軍去世後,府邸的大小事物,上至鄭管家下至各管事,都一一來請示。小姐也視情況而為。如今就算眾人再請示,她也只淡淡一句:“按規矩辦事!”這句話的分量不輕不重,但聽在喜鵲耳裡,卻是心驚異常的。要知道,平素父母教育子女,常常的愛之深,便責之切的。心裡越是在乎,則無論怎麼掩飾,表現的也更是關切的。它日她親力親為,只為心中有愛。今日淡然處之,卻是因為不想再多付出,或是根本不想再付出了……………… 喜鵲縱然再不懂,也知道小姐此番表現對大少和小姐來說絕非好事。
當年的江大夫人,在司令府也是如此的淡然無爭,最終是落得黯然收場。喜鵲的母親也是江大夫人的丫頭,雖不是從小跟著長大,卻也是主僕情深的。所以喜鵲自然也知道江夫人的事情,也是如小姐般美麗脫俗,優雅可親。但如此美好的人兒,結局卻是不美好的。小姐無論性子,長相都像極了夫人。喜鵲想來也心驚肉跳的。再執著的人也是經不得日積月累的打擊的,更何況已是北地之王的大少呢??哪裡會受到過如此待遇。當年的江司令的權勢還不如大少了,還不是姨娘成堆,兒女成群啊。小姐縱然是生下了小少爺,也只可保得了一時,如何能保一世啊?這兩個月下來,過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更有時候就直接命奶孃將小少爺抱到大少現今居住的起居樓。
喜鵲輕手輕腳的推開了臥室的門,只見房內靜寂無聲,床上的蕾絲簾子依舊低垂。本來門外是站滿丫頭,婆子的,因張立命人來將小少爺抱了過去,所以丫頭婆子們好大一群也跟著過去了。餘下幾個垂手遠遠站著。喜鵲退了出來,輕輕問道:“少夫人醒過沒有?”那丫頭們皆搖了搖頭。若是真睡得如此之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情。但喜鵲也心知肚明的,小姐一日比一日消瘦的,哪裡是能安然入睡的樣子。整個人又無半點豐腴之姿,半點也不像個做月子的產婦。
赫連靖風只抱著不肯放了,初為人父,那喜悅就似山泉般綿綿不絕。那小小人兒彷彿輕的一點分量也沒有,真真是捧著怕摔了,抱著怕擠了。張立等人見他面色欣悅,也來湊了熱鬧,直笑道:“跟大少恍若一個模子印出來般,下巴鼻子眼睛皆是一模一樣的。”他聽著只覺得受用,只笑著,滿眼的寵溺。那孩子彷彿覺得好玩,不停的動著小手,呵呵的笑個不止。雜其雜八的聲音中,只聽見不知誰輕輕的傳來一句:“額頭可是像及了少夫人的……………”他的眼光卻是移不開了,只覺得那柔柔的弧度,那彎彎的曲線,彷彿隔了千山萬水,生生世世般…………………張立狠狠的盯了那失言唐突鬼一眼,忙扯了話題,只笑道:“大少,小少爺過來許久了,也該是到了餵奶的時候。”只見赫連靖風仍就是抱著,彷彿聽也未聽見他所說的話,那姿勢一動不動的。張立又喚了一聲:“大少!”
赫連靖風這才驚醒般回過神來,輕輕拍了幾下懷裡的小孩子,這才交給旁邊的奶媽。緩緩的走到書桌的前,向張立等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出去。那書桌後面的牆上掛著一張地圖,用兩種顏色標明瞭南北的勢力對比。北方已猶如雄鷹展翅之勢,將南方緊緊鎖住了。若不是此次南方的段旭德求得國外勢力出面,怕整個江山皆已在他掌握之中了。他輕輕的笑了出來,卻是如此的無可奈何與落寞,此時縱是萬里錦繡江山,千年富貴榮華,卻也抵不得她柔聲一喚:“靖風”二字。
他這幾個月了雖無求她,但所作所為,整個府邸誰人不知,又哪個會不曉得呢。然爾,卻只換來她幾句淡淡之語:“喜鵲,他與我已緣盡。只希望他看在孩子份上,給我一個清淨之地。讓我可以靜瞧著孩子長大成人。”當日當時,隔著門聽見她如此的話語,真恨不得用力將她搖醒了,搖散了,方能解恨。但他當時唯一做的事情,卻是掉頭而走,就只當作沒有聽見她這些話。這幾日,硬是壓著自己,不去看她。他只當作是夢罷了,絕不相信她會說出如此之話。但他卻清楚的記得她說這幾句話時語氣和語調,沒有怨懟,也沒有憤怒,只是一片平靜,惟有平靜而已。這些天,午夜夢迴,他竟會數度驚醒,冷汗淋漓。原來他與她,竟已無路了。他竟連去看她沒有勇氣也沒有了,不敢去面對她,就怕她這番話當面親口對他說出的。只要她不親口說出,他只當作不知。
淨薇只是假寐而已,屋子裡靜靜的,無半點聲音。她自然知道他命人將孩子抱了過去。睿兒不在時,只覺得房內無一點生氣。想起可愛的兒子,她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憂。能生在這種富貴人家,長於這種權勢之家,旁人只道是幸運與幸福的。但箇中滋味,也只有生在其中的人方能體會吧。別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