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遠的面上便又現出了幾許回憶之色,好一會後,方才道:“回殿下,貧僧記得確有其事。那個小女孩是俞夫人從白馬寺外討飯的流民那裡買下的。”
討飯的流民?
秦素面容未動,心下生出了濃濃的狐疑。
不是說是在蒲團上發現的麼?怎麼到了歸遠這裡,變成了從寺外流民那裡買回來的?
俞氏做什麼要撒這個謊?
蹙眉思忖了片刻,秦素便又問:“此中詳情,師父可知悉麼?”
第704章 蘆葦深
見秦素很是鄭重地問起,歸遠便點了點頭,緩聲道:“此事貧僧還是知道一些的。那幾年有些地方遭了水災,逃出來不少流民,他們進不去上京城,便都聚在了白馬寺外討飯。慧明方丈心懷慈悲,便定下了每日放粥。俞夫人便是在那個時候買下了一個女嬰,放在膝下教養,待她甚厚。”
秦素安靜地聽著,面上笑容淺淺,心中則是思忖不休。
除了蒲團之事不大合得上,其他的,倒是和俞氏的說辭一般無二。
或許俞氏是生怕太夫人虧待了阿蒲,所以才給她編了個與佛有緣的身世。太夫人素來禮佛,有了這個身世,其對阿蒲想來會與眾不同些。
至少,會比對阿歡好一些罷?
秦素的心裡泛起些涼意,復又覺出譏嘲。
現在的太夫人,應當是不會再拿秦家的什麼人去討好大族了,畢竟,秦家養出了一位公主,水漲船高,青州秦氏的門楣,如今也不算低了。
思緒如水一般蔓延開來,秦素有些出神地想著這些,耳畔卻又滑過了歸遠的聲音:
“……說起來,那流民一家子卻也可憐,便在將幼女送出去後沒多久,他一家人因去山上找吃食,不知怎麼,一家幾口全都掉落了懸崖,竟是無一生還。唯那個被買走的小女孩,卻是因著俞夫人的善念,僥倖逃過一劫。”
秦素猛地回過了神。
她轉眸看向歸遠,不知為什麼,心底裡那種不安的情緒,再度湧了上來。
“師父是說,那個小女孩家裡的親人,後來全都死在了白馬寺後山的懸崖下?”她問道,眉心微攏,面上是憐憫的神情。
歸遠低誦了一聲佛號,無悲無喜地道:“是的,殿下。那戶人家流年不利,卻是闔家慘死,他們的屍首還是寺裡幫著收斂的,喪事也是由寺裡出資辦的。真真是很可憐的一家人。”
秦素顰眉不語,心底深處的不安感卻是越發強烈。
東風席捲而來,攜著草木清芬的氣息,風色苒、鳥鳴輕囀,春光正葳蕤。
而在山道的這一小方空地上,枯瘦的老僧與絕豔的少女相對而坐,絮絮輕談,恰如一幅紅顏枯骨的寫實畫卷。
不知從何時起,陽光被雲層遮掩殆盡,蒼莽的天穹如蓋,包裹著這所以風物而聞名的天下第一道觀,亦將大陳最尊貴的公主殿下與一位無名老僧的對話,盡皆攏在了它的羽翼之中。
這一場談話,持續得比秦素以為的還要長些。
當那一角灰色的僧袍消失在山路盡頭時,秦素方才站起身來,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阿慄過來。”她輕聲喚道,面上的神情仍舊是平靜而歡喜的,彷彿方才的對話讓她很是愉悅。
阿慄應聲而來,秦素便向她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話,末了又道:“此事就交予你了,速速交代下去。”
“是,殿下。”阿慄應道,面色頗為凝重。
秦素便向她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閒著也是閒著,找些事來做做,這日子也好打發。”
阿慄聞言,面上便也露出個笑來,微有些悵然地道:“殿下說得真對呢。”
皇宮雖好,卻禁錮得人不自由,當年在秦家時,縱然處處受氣,卻好在不必提心吊膽地過活,不似在宮裡,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話更不能亂說。
“說到底,這天下間能容得女子活得自在之處,本就是不存在的吧。”秦素介面說道,語中滿是感慨。
相較而言,秦家可能更讓人舒服些,至少還有秦彥婉、秦彥貞這些姊妹們,她們對她的關心至少是真誠的,遠勝這宮裡的無數虛情假意。
秦素悵悵地看了看天,問阿慄道:“幾時了?”
阿慄便向捧時漏的小監那裡看了兩眼,回道:“回殿下,還沒到申初呢。”
也就是說,離著約定賽花之時,還有半個時辰。
“走一走吧。”秦素有些懶散地揮了揮手,當先往前行去,口中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