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這訊息如水滴進了油鍋當時就炸開了。榛子等著廖十三老爺後面的話,廖十三老爺沒想到榛子竟當著眾人的面把這件事揭開,不是都說家醜不外揚嗎?可她怎麼毫不在乎,不僅不在乎,而且還有種希望眾人都曉得廖家家醜的架勢。
廖十三老爺再想不出別的話了,只是在那瞪目結舌看著榛子。榛子瞧都不瞧他一眼,就對身後的人道:“時辰差不多了,起靈。”這一聲傳出去,早有人應和:“起靈,跪!”
榛子率先跪下,眼看著靈柩就要從廖家大門口出來,廖十三老爺往人群中望去,希望能夠得到什麼提示,但毫無提示,廖十三老爺的汗開始滴落,難道說今兒這事,又搞砸了?
見廖十三老爺和那孩子都在那站著不動,未免有人議論起來,哪有這做嗣子的,見了嗣父的靈柩不哭不舉哀的?就算不是嗣子,這族侄也該對靈柩下跪,畢竟死者為大。
廖十三老爺聽見這些議論才想起自己該下跪,剛要跪下時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喊聲:“閒雜人等閃開!”在京城這種喊聲並不奇怪,榛子的眼微微往上一抬,這時候來的,到底是誰?
一乘轎子已經來到廖家大門前,轎簾掀開,走出一個白淨面皮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也不管眾人的議論,而是徑直走到靈柩跟前哭了一哭:“老廖,兄弟,我今兒,來送你一程。”
這男子一開口說話,眾人就聽出有些不對勁,聲音尖細,不像是平常男子,難道說這是個閹人?榛子聽到這一聲倒有些奇怪,司禮監那位老公公,一直都是廖老爺在那和他來往,廖老爺又為了秦清而不做這貢品生意,來往就越發少了。今兒這位怎麼會來?榛子還在奇怪,那宦官已經喊道:“外甥女呢?她在哪裡,快些出來給我見見。我這些日子,可聽說了不少事,也不知道從哪來的不懂規矩的人滿口胡沁,說你要霸產,呸,說這話的,明明是不明白老廖的心。”
宦官嗓子本就尖細,這樣一叫,聲音更是尖細的有些難以讓人入耳,榛子卻不覺得這聲音刺耳,走到宦官面前給宦官行禮如儀:“一直沒去給老爺爺問安,老爺爺安好。”
宦官忙把榛子扶起來:“快起來快起來,你是老廖的外甥女,他一向疼你,自然也是我的外甥女,呸,我這胡說八道什麼。你是堂堂的翰林娘子,哪要我這不全人來做你的舅舅?這話,今兒就放在這,以後誰敢欺負你,我啊,頭一個饒不了他。”
這一幕,首先驚了廖十三老爺,司禮監太監,那是什麼人,天子的近侍,雖然是天子的下人,可天子的下人能和別人家的下人一樣嗎?瞧他說這話,對榛子透著親熱。廖十三老爺的腿一軟,差點跪下去,這一跪卻不是為了廖老爺,而是被嚇的跪下。
那宦官對榛子說完,這才起身:“我曉得你們事情忙,要趕著出殯,我啊,是抽空來的,能在靈前燒一柱香,也就先了了一件心事,你們各自出殯,我這就走。”說完那宦官就在小宦官的伺候下,上轎離去。
他從來到走,不過一盞茶的時候,卻在眾人心裡掀起漣漪,若廖老爺真要有心立嗣,怎麼這宦官不要見嗣子而只要見榛子?那就是廖老爺根本沒有立嗣子的心,他既然把榛子帶在身邊,那把家業要這個外甥女承襲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曉得官家會不會有話說,畢竟廖老爺這樣算起來,就成了絕戶,絕戶的產業,是要收歸官府的。
廖家這裡照常出殯,柳三爺聽了下人的回報,差點把手裡的茶杯捏爛了,手握成拳在桌上一捶,那些閹人,也沒少收柳家的錢,可現在竟來這麼一手。這個閹人一出面,原本商量好的那幾家,只怕就會被嚇的不敢再參與進來。
這麼個好機會,柳三爺的手在下巴那裡摸來摸去,想著怎麼才能翻盤,除非,要這個閹人在宮裡倒黴。可這能在宮裡遞上話的人,又怎會聽自家的話?柳三爺想了又想,終於嘆一聲,難道就此罷手。
可是就此罷手的話,那就要看著榛子她們風光,還有那個梳頭媳婦。柳三爺伸手摸摸額上的傷痕,這個疤似乎在提醒自己,自己當日曾受過這樣的侮辱。
“三爺,這事,我真不敢做了。您給我那五千銀子,我也不敢要了,這些日子我花了些,還剩下四千五,等會兒我就送來。”廖十三老爺瞧著出殯的人遠去,想來想去,狠狠心還是不做這事。聽說那些閹人因為沒有後路,最是心狠手辣,要起人命來就跟砍瓜切菜一樣。
自己已經把榛子得罪狠了,到時若榛子忙完把這話往那閹人面前一遞,自己吃飯的傢伙不保。倒不如回家鄉去,好歹也能在族裡作威作福,而不是在這京城,如過街老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