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笑了笑:&ldo;家父那時曾言,世間佳景,總在高處才可窺得。&rdo;&ldo;哦?&rdo;馥之覺得此言頗有意味,不禁細細咀嚼。顧昀看了一會景色,走到旁邊樹蔭下的一塊寬大的青石板上坐下。&ldo;家父也愛賞花。&rdo;片刻,馥之走過來,道:&ldo;家母好治園,栽植諸多花木。凡值佳期,家父便在園中置酒賞花宴友。&rdo;顧昀看著她,含笑不語。馥之在他身旁坐下,望望遠方的玄武池,問他:&ldo;你也愛來此處賞菡萏?&rdo;顧昀搖頭:&ldo;我不愛賞花。遠觀近睹,於我而言無甚差別。&rdo;馥之好奇:&ldo;你愛什麼?習武?&rdo;顧昀看看她,沒有回答,卻伸伸懶腰,在青石板上仰躺下去。&ldo;我幼時最厭習武。&rdo;片刻,他輕聲道。馥之訝然。&ldo;家父望我早繼家業,從不准我憊怠;母親倒是不迫我,許我玩耍。&rdo;顧昀說著,對她笑了笑,道:&ldo;我幼時,還曾為躲避習武躲入池中,差點被淹死。&rdo;馥之看著顧昀,抿抿唇角。顧昀望向上方的樹蔭,繼續說:&ldo;後來他二人皆不在了,迫我習武的人又換作了叔父,更嚴厲有加。到那時,我反倒不再躲避了。&rdo;馥之想了想:&ldo;你那時愛習武了?&rdo;顧昀莞爾:&ldo;未曾,只是我發覺世上只剩此事可做。&rdo;馥之默然。顧昀家中的變故,他曾略有耳聞。幼年失怙,又遭親母離棄,本是一段傷心之事。&ldo;後來呢?&rdo;她輕聲問道。&ldo;後來,我叔父帶我出征。大戰之後,他帶我往荒原中縱馬馳騁。&rdo;顧昀緩緩道,他轉向馥之,忽而一笑:&ldo;你可知曉那是何種樂趣?天地之大,無窮無盡,放開韁繩,人就像能飛起來一般。&rdo;馥之笑起來:&ldo;我叔父從不准我這般騎馬。&rdo;顧昀唇邊彎起:&ldo;我叔父膽大得很,從無顧忌。&rdo;他說著,笑意愈深,如墨雙眸泛著清亮的光,低低道:&ldo;我到那時才覺得這許多年的辛苦終有回報。&rdo;馥之注視著他,沒有言語。少頃,她的手在袖底朝他伸過去。觸碰的瞬間,顧昀隨即反握過來,緊緊地,手指相扣。夕陽的暉光已漸漸染上天邊。承光苑中,侍中溫容趨步走過翠微宮的宮道。宮門就在不遠處,正前行,只見一人從宮門裡出來,卻是廷尉鄒平。兩相照面,溫容心微微一提,臉上卻平和,上前一揖:&ldo;鄒公。&rdo;鄒平看到他,亦還禮:&ldo;溫侍中。&rdo;溫容看著他,浮起笑意:&ldo;日已黃昏,鄒公還未歸家?&rdo;鄒平苦笑:&ldo;正要歸家。&rdo;溫容頷首。&ldo;溫侍中亦在此間?&rdo;鄒平問。溫容微笑:&ldo;今日容在此當值。&rdo;鄒平點頭:&ldo;如此。&rdo;二人閒聊幾句,鄒平告辭,朝宮道的一頭離開了。原處只剩溫容一人,他望望四周,只見餘暉已變得彤紅,宮牆的白堊染上霞光,映著妖異的明亮。翠微宮中,皇帝將上的奏章收起,往坐具上一靠,閉上眼睛。中常侍徐成見狀,從宮人的盤中端起一盞茶,小心地放到案前,恭聲道:&ldo;陛下閱卷整日,也該歇息。現下已是黃昏,不若返章臺宮用膳?&rdo;皇帝沒有答話。徐成心下為難,片刻,又道:&ldo;庖中方才送了些糕點來,不知陛下欲進食否?&rdo;皇帝仍閉著眼睛,搖搖頭。徐成只得收口。過了會,他望向坐在不遠處的長公主王宓,心中一動,笑了笑:&ldo;長公主亦無事,陛下可與長公主弈上一局。&rdo;皇帝將眼睛睜開一條fèng,瞥瞥長公主。&ldo;她?&rdo;皇帝勾勾唇角:&ldo;她心不在焉,不下也罷。&rdo;王宓正盯著手上的書冊出神,聽到這邊話語,倏而轉過頭來:&ldo;嗯?&rdo;皇帝不理她,繼續閉眼。徐成苦笑,立在一旁。殿外天光已經漸暗,內侍持燭進來,將殿中燈臺點亮。王宓望望天色,覺得腹中已有些飢餓,對皇帝道:&ldo;皇兄,黃昏已至,返章臺宮可好?&rdo;皇帝轉過頭來,看看她,又看看殿外,亦覺時候不早,從榻上起來。&ldo;返章臺宮吧。&rdo;他淡淡對徐成說。徐成如獲大赦,忙領命,出去傳命。待皇帝和王宓出到殿外,王宓看看四周,突然發覺侍衛眼生,不解地問皇帝:&ldo;今日怎不見曹遂等人?&rdo;皇帝看她一眼。徐成在一旁含笑答道:&ldo;今日夏至,陛下準了幾名近侍返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