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乘風兄弟俱是心下一震,情知終須過這一關,連聲應躇,近前請安。
風清揚緩緩抽出長劍,二猿魔面色灰敗,自知罪孽太深,小小微勞贖救不得,全然想不到反抗二字上,只等死之降臨。
張乘雲膽子最小,滿眼濁淚,可憐今中地望向秋夢,意示乞援,秋夢不知這三人之間有何過節,但張氏兄弟適才一番對話可是宇字句句說到她心坎裡去了,大起知音之感,覺得這兩個猴模猴樣的較諸許多道貌岸然,心險如川的君子大俠們強過多多。待見二人如待宰羔羊的神情,心下一軟,出言道:“公子,這二人好得很哪,若是以前做過對不起您的事,那也是無心之失,您就看在他們一片忠心上,饒過他們吧。”
張乘雲感恩涕零道:“姑娘真是仙人,我兄弟著實無意傷封大俠,還望公子饒恕則個。”
風清揚拔出劍來便沒了主意,姑且不論這二人該不該殺,若真動手,自己此時絕非對手,若說殺兩個認死不抵抗的人,更非自己的作風,聽了秋夢的話,順勢道:“權且看在秋姑娘面上,饒過你們一次,這筆帳以後再算。”
兩人驚喜逾恆,真如得了郊天大赦般,直欲舞舞蹈蹈。
柯叔暗想,不趁此時走人還待何時,沉聲道,“風清揚,你居然與魔教妖人打成一片,自甘下流,莫說我們慕容家沒給你自新之路。今日暫且別過,改日再取你的頃上人頭。”兩人奪門而出。
張乘風怒道:“直娘賊,我們兄弟的大號上是有個‘魔’字,可從未習過妖法,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妖人,看看是誰取誰的項上人頭。”一路之下,銜尾直追。
風清揚如同洩了氣的氣球,癱在椅上動也動不得,渾身上下散了架般。
秋夢忙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風清揚苦笑道:“好險,我欲送你回家,險些與你命赴黃泉。”
秋夢坦然道:“那好得很哪,就怕我沒這個命。”
風清揚心中一痛,呻吟同聲,伏在桌上喘息起來。秋夢心下懊悔不選,可要將真情實情,萬般柔情盡皆藏得絲毫不露,卻又做不到,雙目溼潤,呆呆出神。
酒店的掌櫃、夥計早被幾位凶神惡煞嚇得溜之乎也,店中只有風清揚的喘息聲和秋夢的飲泣聲。
不知過了多時,有人嚷道:“店家,來碗素面。”隨聲走進兩個小和尚,俱在十六七歲上下。
秋夢忙拭乾眼淚,只覺這聲音好熟,定神一看,道:“這不是方證、方生兩位小師傅嗎?”
前面一位清眉秀目,面色莊嚴,走路輕手輕腳,唯恐一不小心,踩死了地上的螞蟻,後面一位劍眉星目,頗有桃達不囂的豪氣。
面色莊嚴的方證俯首垂眉,合十道:“原來是秋施主在此,小僧這廂有禮了。”
秋夢他鄉遇故知,喜出望外,咯咯笑道:“方證,我可不是施主,倒是你們曾施捨過我。”
方證道:“施捨者,非僅財物金銀之謂也。”
秋夢笑道:“如此說來,我更不能當施主了,你這小師傅也成煞狠了些,金銀財物都不要,還要人不成?”
方證登時面紅過耳,他熟讀佛經,情知施捨不單指施捨錢財,可還該施捨些甚麼,卻答不上來了。
後面的方生笑道:“秋姐姐,你甭逗弄我師兄了,咦,這裡怎的沒人?”
秋夢氣道:“我不是人是鬼不成?”
方生單手合十道:“得罪,得罪,秋姐饒恕則個。”
秋夢笑道:“我逗你玩的,這小店便是我開的,待我給你們煮碗素面來。”說罷真個到廚下煮麵去了。
風清揚喘息一陣,好了許多,漸感內力回覆了四五成,耳聽秋夢消遣兩個小和尚,詫異莫名,卻也覺得好笑,回身道:“兩位小師傅從何處來?”
方生搶著道:“我們從少林寺來。”
風清揚佯驚道:“哎喲,失敬失敬,一看這位小師父的模樣,便是身手不見。”
方生面露得色,故作謙光道:“不敢當先生誇獎,也就練了幾手拳腳,我師父的武功那才叫高呢,我們邊都沒摸到呢。”
風清揚忍笑道:“不知尊師是哪位高僧?”
方證插話道:“師弟,咱們是下山辦事的,可不是弦耀師門來著。”
方生大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好該耀的,我師傅法號圓智,乃本寺任持。”
風清揚大是駭異,不想以圓智大師之法眼,竟爾選中這兩個弟子,一個輕浮桃脫,一個木油樸拙,直感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