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堂居於一所封閉式的四合院,前堂後寢的磚木結構,齊齊整整地十幾間房子。
此時,已是晚春光景,沈家老爺子的三孫女兒沈如初正在院子裡修剪花草,原本那個小花園已經荒蕪了很久,近來沈如初卻時不時侍弄著,倒也折騰出一些花花草草來,說不上繁花似錦,但看著卻多了幾分清爽和雅緻。
沈家大伯孃高氏扭著肥胖的腰肢走過來,瞥了一眼沈如初,不鹹不淡地道:“如初,你這段時日像是轉了性子,話也不愛說了,又總喜歡一個人待著,還愛侍弄這些花草!”
沈如初笑而不語,她自然不會告訴任何人,這具軀體裡的靈魂早就不是原先那個沈如初!
她曾一度怨天尤人,上一世書香門第,衣食無憂,在享受現代文明的同時,還有一個光明的前景,此刻卻只能在這世代軍戶的人家裡當一個輕易不能拋頭露面的姑娘,白白荒廢了自己一肚子的墨水和十幾年寒窗苦讀得來本領!為了適應這裡的生活,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大伯孃,以前您總嫌我吵鬧,如今又說我太安靜了。”沈如初淡淡一笑。
身材發福眉眼刻薄的高氏向來市儈而霸道,微微冷哼,道:“你現在是不開口便算了,開口便是帶刀攜刺的,莫說是你,就是你那死去的孃親也不敢這麼和我說話!”高氏道,拉扯了一下自己兩合對襟的錦緞新褂子,安陽人勤勞淳樸,除了那幾個大戶人家的女眷,穿絲綢者甚少,偏偏這高氏愛慕虛榮,加上孃家在當地有些頭面,總喜歡打扮得光鮮體面。
一個月前,高氏硬生生地拿了自己丈夫、兒子在戰場上賣命得來的軍餉買了一匹絲綢的料子,如今穿得這麼惹眼地出門,身後還帶著老僕人王嫂,想來又是去哪個富貴門第攀親結友。
沈如初也不爭論,將那紫荊分叉的部分輕輕剪下來,地上已經散落了一些臘梅、黃棣棠的枝條,笑道:“大伯孃,我和我娘不一樣。”
高氏看了沈如初一會兒,只見這丫頭生得十分俊美,有著軍戶女兒特有的健康,卻不失柔美;身材秀頎,面板白皙,體態玲瓏,氣質端莊,再看嘴角那一抹巧笑,真真不是那個死去的吳氏能比擬的,心中道:這丫頭,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分毫不差,如今也到了許配人家的年紀,思及此處,笑道:“你和你孃的確不一樣。你今年多大了?”
沈如初不慌不忙,又是一笑,道:“大伯孃,我和四妹不是同年不同月嗎?”高氏的膝下有一女,名喚沈芝媛,在姐妹中行四,與沈如初同歲,只因高氏溺愛,比不得沈如初沉穩,雖是小門小戶,卻也是大小姐的脾氣秉性。
高氏難得好脾氣地笑了,道:“瞧瞧我這記性!都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我看著也該尋門親事了。”
王嫂急忙賠笑道:“三姑娘這般好樣貌,咱們沈家的門檻是要被踏破嘍。”
高氏點點頭,又打量了一番沈如初,道:“你這般長相和人品,加上我的運籌,想加入大戶人家,不難!一點都不難!有我在,這事包在我身上。”
沈如初自然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也不點破,指揮立在一旁的丫鬟秋蕊將那些枯枝抱走,笑道:“那就有勞大伯孃了。爺爺還等著我給他泡茶,我先過去了。”
高氏看沈如初離開,冷道:“不識好歹!”
王嫂急忙道:“夫人何必與她一般見識,咱們快些走,別耽誤了給馬伕人請安的時辰。”
沈如初給沈家老爺子沈雲忠泡了一壺鐵觀音,坐著陪老爺子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又藉機問了一些燕國的風土人情。
正巧三嬸孃李氏過來喊眾人吃飯,這李氏乃是沈家三叔的遺孀,沈如初的三叔沈夢雄早些年在戰役中戰死,這李氏就一直孀居至今。因為膝下只有一女,沒有子嗣,加上寡婦的身份,沈如初的三叔又沒有軍功在身,所以,多年來一直被高氏壓著,李氏多少對其不滿,只是性情謙遜溫順,一直不曾正面衝突過。
“三嬸孃,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沈如初拉著李氏悄聲問道。
李氏笑道:“問吧,我又不是大嫂,不用與我這般客套,有什麼話,咱們娘倆兒都可直說。”
沈如初猶豫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起頭,頓了頓,道:“二姐姐的親事是誰給做的主?”李氏的女兒,沈如初的二姐沈念卿嫁給了當地千戶的兒子,說是嫁,那是體面的說法,其實就是過去給那人做小,聽說那千戶之子沾花惹草的,並非善類。
李氏的笑容收斂起來,嘆道:“大嫂找人給做的媒,前幾日還來我這裡討功,說是把二妮子推進了金窩銀窩!趕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