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的裝束,繼續微笑著走自己的路。
馬匹居然在她跟前停住。
煙絡有些詫異地盯著驀地奔至她身前,又驀地揚蹄收勢的馬匹。
碧色的草,棗紅的馬。
然後,一道灼熱的目光刺痛她的背脊。
她一直不願抬起頭來,終於還是在他逼人的凝視下放棄抵抗,試著象往常那樣微笑著仰頭注視他。
視線內,是一身戎裝的英朗男子,面容溫和沉靜,一雙淺棕色的眸子卻在明媚的日光下深邃如隱於霧中,瞳仁收緊,(炫*書*網^。^整*理*提*供)有隱忍再隱忍的心情。
煙絡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民女擋著路了?”
他不說話,雙唇緊抿是一抹冷峻的弧線,那本就不深的唇色在他的用力之下淡了又淡。
煙絡在他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搓了搓雙手,道:“那個……啊!”
他不待她說完,迅捷地俯身攬住她腰際,一用力帶她上馬,接著揚鞭疾馳而去。
草原廣袤無際。
與碧空相呼應。
棗紅色的駿馬縱情賓士在天地之間。
煙絡被他夾在馬背上,終於忍無可忍地掙扎道:“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他充耳未聞,放任赤煉穿梭在青草間。
煙絡捉住他的雙臂,側頭看他,正要發火,卻見他一臉蒼白的顏色,額角是細細碎碎的汗珠,瑩瑩生光。
“你……”煙絡剛剛開口,又噎下話去,不再掙扎。
他卻猛地勒住韁繩,赤煉一聲長嘯,停了下來。
煙絡望著突然停滯的天空,看了看他,撅了撅嘴唇,不說話。
他低眉靜靜地看著她的臉,神情由最初的怒意漸漸掙扎轉為平靜,許久,他有些嘶啞地低聲問道:“你……為何不在長安?”
“我要下去。”她故意不回答他的問題。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變得柔軟無比,“煙絡,你不能下去。”
“為何?”她不服氣。
他淺笑,笑容卻還有些蒼白,“這片草地上……全是牛糞。”
煙絡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這樣近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口裡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的是叫人忍俊不禁,便問道:“王爺如何知道?”
李希沂看著她的笑臉,答道:“河西之地乃我朝糧倉,這名聲並非虛得。”
嘿嘿。煙絡笑道:“原來糧食是這樣種出來的。”
他待她笑足,才正色說道:“煙絡,你為何不呆在京城?”末了,聲線緊繃。
煙絡止住笑意望向他,老實回答:“因為你娘擔心你。”
李希沂神情一寒,閉口不再說話。
煙絡調整坐姿,笑著說道:“別這樣。我也想來這裡看看。”
李希沂仍舊不曾展眉。
煙絡拍拍他的手,岔開話題,不忘問道:“你好些了嗎?”
“不妨事。”他雖不好過,嘴上還是一如既往地輕描淡寫。
“那就好。”煙絡笑笑,指著來時的路,道,“我要回去了,要不然,許先生會罵。”
“許先生?”他聞言眉心又是一蹙。
“王爺不知道?”煙絡奇道,“許先生是河西軍的軍醫頭兒。”
李希沂低眉看她,神情嚴肅,“你隨軍醫出京?”
她是隨軍醫出京,所以,她還是回到了軍醫裡去。
只是。
那天晚歸併未被嚴厲守時的許先生嘮叨,老先生只是瞪了她幾眼,終是忍不住嘆氣——煙絡不明白他為何嘆氣。
然而,在尚未來得及弄明白許先生的反應之前,她就被重新安置了一頂帳蓬,不大,卻整潔溫暖,更加重要的是,她一個人住,不再是和那些貨真價實的先生們擠在同一個帳蓬裡——自從被他在草原上逮住之後,她的際遇似乎就不一樣了。
日子過得意外地平靜,平靜得叫人幾乎忘卻了即將來臨的戰爭。
終於有一天;大地的震動聲終結了一切平靜。
夜深,萬籟俱寂。
煙絡坐在帳中,埋首與醫案之間。
燈火跳躍。
她伸手去攏了攏,卻突然覺得有低沉渾厚的聲響綿綿不絕地傳來。她一驚,迅速起身,掀起帳簾,只見軍營裡士兵們一派有條不紊地穿梭列陣。
煙絡尾隨其後,來到甕城。
堅固的城池佇立在夜色裡,映著天邊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