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民力戍邊,皇帝要說不行,匈奴便要打過來;匈奴打過來,皇帝便被匈奴殺了。可是?”趙高連連點頭:“陛下天資過人,大是大是!”胡亥不耐道:“如此簡便事,奏章卻說得這一大片繁雜,真愚人也!”趙高一拱手道:“陛下天賦異稟,方能貴為天子,與愚人何計?批下奏章便是了。”胡亥方一提筆,兩隻大眼一撲閃道:“能行兩字好寫得緊,不難不難。”趙高連忙一拱手高聲道:“陛下不可!不能寫能行!”胡亥很覺聰明地一笑:“怪也!說能行又不寫能行,寫甚?寫不行麼?”趙高一步過來道:“陛下得寫‘制曰可’三個字。此乃皇室公文典則,‘能行’不作數。”“典則?典則是甚?”胡亥又茫然了。趙高一臉苦笑道:“典則,就是法度,就是程式,就是規矩。從皇帝到百官,都得照著來。”胡亥又頓時恍然大悟:“噢——!與博戲一般,你走一步,我走一步,走到何處,得有規矩。可是?”趙高連忙點頭:“大是大是,陛下天賦過人也!”胡亥呵呵一笑又突然大皺眉頭道:“皇帝規矩,便是天天寫‘制曰可’三個字。可是?”趙高一拱手道:“陛下明察,大體不差,此乃出詔發令之權也。”胡亥連連搖頭道:“不好不好,甚規矩?誰不能寫這三個字,非得皇帝寫麼?”趙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歸勉力平靜道:“這三個字,任何人都寫不得,只能皇帝自己寫。不能寫這三個字者,不是皇帝。”胡亥驀地驚喜道:“老師是說,能寫這三個字者,便是皇帝了!”趙高被糾纏得終於有些不耐了,臉色一沉道:“陛下若不喜歡寫這三個字,那自然是能寫這三個字者便是皇帝了。”胡亥驀然愣怔一陣,費力地品咂著兀自唸叨著,大有揣測啞謎一般的童心稚趣:“皇帝若不寫制曰可,便有人要寫制曰可,凡能寫制曰可三字者,便是皇帝。可是?”趙高嘴角一陣抽搐,突然一臉恐懼道:“陛下若再不寫,匈奴馬隊要來了!”胡亥倏地一驚,連忙道:“寫寫寫……寫在何處?”趙高過來,指著蓋有郡守陽文方印的卷末空闊處道:“寫。這裡。”胡亥不再說話,竭力認真地寫下了“制曰可”三個字,像極了趙高的筆法……
胡亥沒有料到,隨之而來的國葬使他大大地品咂到了做皇帝的快樂。
五、禮極致隆 大象其生 始皇帝葬禮冠絕古今
自九月以至入冬,李斯一直在全力操持始皇帝葬禮。
對於始皇帝國葬,李斯是盡心竭力的。胡亥接納趙高舉薦,發喪之後恭敬地拜李斯為主葬大臣,且頒行了一道詔書:丞相李斯得全權處置始皇帝葬禮事宜,舉凡國府郡縣官署得一體從命,否則以法論罪。李斯倍感奮然,當即擬就了一卷《致隆國葬書》呈上,胡亥立即批下了“制曰可”三個硃紅大字。在春秋戰國諸子百家中,將葬禮論說得最透徹的,當屬李斯的老師荀子。荀子的《禮論》,其軸心便是論說葬禮。李斯之所以要鄭重上書,便是要以老師立論為根基,將始皇帝葬禮操持成有大師學說為根據的亙古未見的盛大葬禮。李斯由衷地以為,這既合始皇帝超邁古今的大器局,也很合目下安國之要義。李斯在上書開首,先大篇引述了老師荀子的葬禮論:
禮者,謹於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終也。終始俱善,人道畢矣!……故死之為道也,一而不可再得其復也。臣之所以致重其君,子之所以致重其親,於是盡矣!故,事生不忠厚,不敬文,謂之野;送死不忠厚,不敬文,謂之瘠(刻薄)。君子賤野而羞瘠,故天子諸侯棺槨七重……,使生死終始若一。一足以為人願,是先王之道,忠臣孝子之極也。天子之喪動四海,屬諸侯……若無喪者而止,夫是之謂至辱。
喪禮者,以生者飾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也。故如生如死,如亡如存,終始一也……是皆所以重哀也。故生器文而不功,明器貌而不用。凡禮,事生,飾歡也;送死,飾哀也;祭祀,飾敬也;師旅,飾威也。是百王之所同,古今之所一也,未有知其所由來者也。故,壙壟(陵墓),其貌象室屋也;棺槨,其貌象版蓋斯象拂也……上取象於天,下取象於地,中取則於人,人所以群居和一之理盡矣!故三年之喪,人道之至也。復是謂之至隆,是百王之所同,古今之所一也!……三月之殯,何也?曰:大之也,重之也,所致隆也!
列位看官留意,荀子的葬禮說,給後世解讀始皇帝陵墓奧秘提供了必須的路徑,然卻極少為人注意。至少,荀子關於葬禮的四個基本立論,已經被史書記載的始皇帝葬禮與後來的歷史發掘與一定程度的科學探測所證實。其一,“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人之葬禮應當與生前身份相合。這一葬禮法則,決定了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