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的哀傷已逐漸被人淡忘,三月初的時候,長安又發生了一件讓人津津樂道的趣事:永寧侯柳青源上奏朝廷,其義子燕飛實為已故御史何大人失散多年的嫡長子。
事情是這樣的,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燕飛陪同侯府夫人和小姐到安國寺上香祈福,其間他把自己年幼時穿過的小棉襖放到佛象下,祈禱自己早日尋回家人。也是巧,何夫人當時巧合也在,看到小棉襖上她親手繡的一隻小燕子,當即上前詢問,一問之下,得知他便是兩歲時被人販子拐走的兒子,於是母子倆抱頭痛哭,感人肺腑,歡喜收場。
當然這只是對外的版本,真實的版本是,林庭風終於死了,燕飛再無後顧之憂,於某個夜晚親臨御史府,出現在何夫人的面前,“娘,不孝兒回來了。”
而何夫人自從前年見過燕飛一面,便篤信自己的兒子尚在人間,一見之下,無需多說,直接來一句“我的兒,想死娘了”,母子相認,歡喜收場。
皇帝正逢用人之際,自然樂得成其好事,下旨恢復燕飛的身份,並感念去年涼州之亂時,他曾千里送信至長安永寧侯,朝廷這才得知涼州所有驛站被菩提閣控制,可謂立下汗馬功勞,特賜靖西子爵,賞金千兩。
於是燕飛一夜之間成為長安炙手可熱的新貴,過上了他夢寐以求的紈絝子弟生活。燕飛這個名字雖是林庭風起的,但用了十多年,早習慣了,雖恢復了何姓,仍用燕飛為名,他如今的名頭是靖西子爵何燕飛。
以前只管羨慕,如今自己終於榮升長安紈絝榜後,燕飛才知道這種日子其實並不好過。他的死鬼老爹生前荒淫殘暴,揮霍無度,銀子沒剩多少,崽子卻生了一大堆,他是嫡長子,底下總共有三十多個弟妹,最小的還不滿兩歲,多得他連名字都記不住。
那些孤兒寡母之前三天兩頭便吵著要分家,如今見燕飛一回來便封了子爵,這下不吵分家了,天天到他跟前哭窮,想方設法撈好處,讓他不勝其煩。還有更煩的,自得知他尚未成親後,長安上流社會但凡有未嫁女兒的人家,都對他垂涎三尺,連日來何家的門檻都快被媒人踩壞了。
“沒辦法,咱這張臉啊,到哪都被人惦記著。”在何府呆不下去,他只好天天往柳府跑,找淼淼大吐苦水,但他發覺她並沒有聽他說,“哎,你有沒有同情心?我都這麼慘了,你都不表示一下,想什麼呢?”
淼淼回過神來,嘴角一抽,“飛哥兒你風華絕代,早晚得習慣活在萬眾矚目之下,將來我不在了,你一個人也得好好的。”
燕飛長嘆一聲,“這種苦日子,何時是盡頭……哎等等,你方才說什麼來著?什麼叫你不在了……你莫不是得了不治之症?老天爺,你咋這麼短命?”
“打住,你才短命!”淼淼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外祖父去世了,我要和爹孃回隴西奔喪。”
“涼州隴西郡?”燕飛劍眉一挑,狐疑地盯著她的臉,“你莫不是打算……”
這小子的腦子賊機靈,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淼淼俯耳,把計劃詳細說了。
燕飛愣怔了好一會,這才幽幽道:“我這會才安置下來,你就要走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飛哥兒你好不容易和你孃親相認,一定要好好孝順她老人家,早日成家,開枝散葉。你天生駙馬命,我看丹陽公主挺好的,不如你就……”
“打死不從!”燕飛斷然打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事情來得倉促,柳家連夜收拾了簡單的行裝,第二日天一亮便出了城。
行至郊外十里亭,卻見燕飛早已等在那兒。
“飛哥兒,你這是做什麼?”
“長安呆膩了,我陪你們到涼州走走。”
“可你明知道……”
燕飛不耐煩地打斷淼淼,“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沒說不回長安,聽說隴西郡是個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咱如今有錢了,要是相中了哪塊風水寶地,我砸錢買地蓋個大宅子,把我老孃接過去享福,省得天天對著那一大家子,吵得老子腦仁痛。”
淼淼正勸著,遠遠的,官道上又揚起一陣塵土,一大隊人馬正朝十里亭飛奔而來。
“燕公子……念兒……等等我……”
燕飛眯起眼睛遙遙看了一眼,老遠便見到丹陽一晃一晃的大腦袋,暗叫不好,“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啟程吧。”
淼淼這下倒不急了,“人家公主專程來向我道別呢,咱得有禮數。”
丹陽氣喘吁吁地下了馬,柳青源和田氏上前見過禮便識趣地上了馬車在前頭等,好讓他們年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