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人吐我一口唾沫呢!”
“朕不會!”皇帝說得急切。
昭陽抬頭看他,眼中慢慢蓄起了熱氣:“不,您不會明白的。”
他沒有親身經歷過一夜之間痛失親人、流離失所的滋味,也不知道皇家的權勢會給人帶來怎樣的尊榮,就有可能帶來多大的災禍。她不要那些令人戰戰兢兢的好運,只想一輩子平平安安,就像曾經跟趙侍郎說的那樣,天大地大,何處安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她,身心自由的陸昭陽。
想到這裡,她在心裡笑了。皇帝要管著滿天下呢,哪裡記得那麼多鉅細靡遺的事情呢?他壓根不記得就連她這名字也是他取的了。
那年冬日,紛紛揚揚的大雪落了滿京城,一地都是厚實的白雪,踏在積雪上腳都能陷進去好幾寸深。她坐在樸實無華的馬車裡進了宮,一路哭著到了南苑門口。那不相識的嬤嬤把她抱下了車,一路牽著領到那屋簷下,長廊深深,大殿朱漆,那道身影卻是耀眼的明黃色,頎長挺拔。
她紅著眼睛望見了那個背影,那是記憶裡第一次見到皇帝。
可那卻不是皇帝第一次見到她。她出生時,他就抱過她,小小的孩子尚在襁褓裡,陸家人都說她是個小公子,卻不知他早有眼線在陸家,心知肚明她只是個女童。定國公無後,獨子又於數月前為保護四弟而身亡,那老頭子因獨子之死,完全喪失了鬥志,甚至恨起了四弟,連兵符都不肯再交給他,這點私心終於避免了一場兄弟間因皇位而發動的兵變。
定國公垂危,可仍盼著陸家榮華能延續下去,他臨死前佈置好一切,要將獨子的這個遺腹子變成實打實的男胎。他手握先帝遺詔,對年輕的皇帝尚有威懾力,皇帝不得不給他這面子,封了這個新生兒為定國公世子。
偏定國公一走,昭陽的母親卻捨不得按照計劃把女兒送走,迎來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假兒子。她把昭陽留了下來,女扮男裝冒充世子。
可皇帝卻由始至終都知道,他只是冷眼看著,直到五年時間到了,皇權已然穩固,陸家的罪狀也全部掌握得一清二楚。於是那場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流放權臣大案便發生了,□□便是陸家欺上瞞下,將女童冒充男兒請封世子。
而那日,他站在長廊中,外間是漫天鵝毛,放眼望去盡是茫茫一片的白,深紅色的皇宮也好似因此昇華,成為了潔淨所在。
那五歲的女童哭著朝他走來,他問她叫什麼名字,她磕磕巴巴地說:“我叫簌錦。”
皇帝看著她腫得跟桃子似的眼睛,笑了,片刻後緩緩舒了口氣:“天這樣冷,這雪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從今往後,簌錦這名字是不能叫了,你就叫——”
昭陽。你就叫昭陽吧。
朕盼著這漫天大雪快些過去,來年春日,昭陽初升,瑞雪之後便是豐年。
朕對你的祖父鐵面無私,毫不留情,卻在你年幼時抱過你一次。你那樣小,眯縫著眼睛在朕的懷裡笑得那樣開心,朕雖早知你會有今日,卻也不忍叫你小小年紀便流離失所,跟著去了那天寒地凍的淮北。
***
那一日,皇帝替她取完名字便走了。她是無足輕重的人,只要陸家再無威脅,她就不必被人記在心上。後來皇帝果真忘了她,天下人也忘了她,可唯獨她卻牢牢記著那一天。
昭陽望著皇帝,到底是沒能說出半個字,哪怕心中波浪滔天,她也未置一詞。
經歷過那樣的人生,她此生哪裡還會對所謂的富貴權勢有半點留戀呢?那些都是今日得到明日便又失去的東西,她唯一擁有的是自己,所以更該好好珍惜。
☆、第39章 海底月
第三十九章
皇帝此生難得被人拒絕過,由其是在他把心窩子都恨不能掏出來的情況下,昭陽依然滿眼悵然地搖著頭,只說一句“您不會明白的”。
他是不明白,不明白這世上為什麼會有這樣可笑的事情,他喜歡上一個姑娘,喜歡到猶不自知時便已用情頗深,可他卻到現在也不明白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才能換來她對他也懷抱同樣的感情。
他心裡像是針扎一般痛,她怎麼能這麼果斷就拒絕了他?他待她不好嗎?他這皮囊她不是再三誇讚過嗎?他引以為榮的一切為何到了她這裡忽然就一文不值了?
皇帝心頭就跟油煎似的,不知哪裡來的狠勁,就這麼一把將人箍進懷裡,不顧一切地說:“朕不管,朕就是要你留在皇宮。你就是今天不願留,明天不鬆口,朕也還能留你到二十五。都說只要功夫深,鐵杵都能磨成針,朕還不信朕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