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望著他頓了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很明顯,她不願說。
“在下也只是問問,他日若有機會,自當回報姑娘的恩德。”
既然是富家公子哥,那必然是自小順遂慣了,哪裡有問話沒人答的時候?
昭陽眼珠子一轉,不動聲色地笑道:“公子既然有心,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是尚儀局女使,小小宮女,沒什麼大能耐,只對這宮中御貢之品略懂皮毛。”
話剛說完,她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回頭響亮地應了一聲:“來了來了!”
再回頭,她匆匆一笑,扔下一句“後會有期啦,這位公子”,然後就像只兔子一樣拎著裙襬飛也似的跑掉了。
那公子哥覺得好笑,她都走了好一會兒了,他還站在原地搖頭失笑。看了眼一旁面色不大好看的攤販,他隨手拿起那罐假毛峰,扔下三十兩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心
第二章
玉姑姑從後廳出來時,昭陽正坐在前廳嗑瓜子兒,纖細瑩潤的指尖飛快地從白瓷盤裡捻出一顆,嘴皮兒一翻,舌尖一頂,指間就只剩下瓜子殼兒了。
她嗑瓜子的速度像只松鼠,想來是在宮裡饞久了。
見玉姑姑出來了,她也知道要回宮了,忙不迭地把一盤瓜子兒都往荷包裡倒。
玉姑姑咳嗽兩聲,走到她身旁朝她腰上不輕不重地擰了一把,壓低了聲音數落她:“好歹是宮門兒裡出來的人,連這點玩意兒都要往回帶,你不臊我都替你臊!”
昭陽捂著荷包委屈道:“不拿白不拿啊,平日裡在宮中一年到頭都吃不了這些零嘴兒,好不容易有機會吃了,我也不能光顧著自己啊。好歹給明珠和流雲帶點兒回去。”她討好地眨眨眼,又湊近了些,“姑姑,我這也算是有福同享,忒夠義氣,不枉費您平日裡對我的悉心教導吧?”
真是懶得聽她鬼扯一氣,這丫頭素來這嘴上沒瓢,忒能瞎掰。
玉姑姑和管事的客套幾句,領著人往外走。
司膳司採買事宜由玉姑姑做決定,至於那些要送進宮的東西,自有采買辦的人經過層層把關送入宮中。
難得出趟宮,玉姑姑也不急著往回趕,仍與昭陽不緊不慢地沿著八寶街走。
三月初的京城春意漸濃,日暖風輕,集市上的人吆喝聲不斷,熱熱鬧鬧才有春日的樣子。路過胭脂鋪子,昭陽探頭探腦往裡瞧,還沒看夠呢,古玩鋪子又吸引了她的目光。
沒一會兒,路邊又有熱鬧可瞧,原來是有人在這兒鬥鳥呢。
所謂鬥鳥,是養鳥的人在山中捕捉的山鷓鳥,□□以後便在集市上擺個鬥鳥攤子。攤子上一邊一隻鳥,在場的人可以往左右兩隻碗裡押注,投多投少在個人,押中了便能分紅。
昭陽躍躍欲試,被玉姑姑喝止住了。
“宮中的人在集市上拋頭露面已經夠引人注目了,你還湊這撈什子的熱鬧作甚?”
她悻悻地收回手,卻聽身側有人含笑問了句:“姑娘也對這鬥鳥感興趣?”
霍地一轉頭,她這才發現那個穿寶藍色長袍的公子哥不知怎的又出現了,一臉笑吟吟的,手裡還捧著那隻茶葉罐子。
“這,這不是假的嗎?”她有些回不過神來,“我不都暗示你了,那小販滿嘴胡說八道,以次充好,這哪裡是什麼雲谷寺的毛峰啊!”
公子哥掂了掂那茶罐子,眼波流轉,笑意漸濃:“這還是頭一回上當呢,權當花錢買個教訓吧。”
他身姿頎長,衣著不凡,立在人群裡很扎眼。再看面上的神情,雖說五官並非精緻到無可挑剔,但不知怎的,被那眉眼間的笑意一襯,真是說不出的貴氣,說不出的舒服。
這人是不是有毛病,三十兩銀子買罐假毛峰?
得,她算是看出來了,富貴病!
昭陽沒來得及說話,就聽玉姑姑語氣不善地問她:“這位是?”
她趕緊解釋:“方才您去後廳議採買之事,我無意中看見這位公子被茶葉販子訛了,便幫他打抱不平了兩句。”
玉姑姑拉了昭陽一把,只說了句“該回宮了”,示意她離開這裡。
昭陽低著頭跟在她身後匆匆離去,頭也沒回。
一路上玉姑姑的教訓不斷,無非是平日裡唸叨的那些話——“宮女子不若尋常姑娘家,休得在外與男子胡來,免得惹個一身騷”,“你安安分分在宮裡待到二十五,姑姑送你風風光光出宮,替你尋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