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量犧牲渡過河去,搶先一步堵住竇建德退路的計劃徹底失敗。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下不了將全軍壓上,不惜任何代價消滅對岸敵軍的決心。左翊衛積攢這點家底不容易,一擁而上衝過河去,憑人數優勢有可能將對方拿下。但那樣一場仗打完了,左翊衛也就徹底殘了。兵到哪去補?下一步該如何行動?能不能堵住竇建德?會不會被人藉機吞掉?都很成問題。
按常理,博陵軍和幽州軍應該已經追著竇建德殺過來了,他們帶的可都是騎兵?
即便竇建德退向了東方,至少博陵軍和幽州軍已經派前哨過來接應?可現在,博陵軍在哪?幽州軍在哪,他們為什麼沒任何訊息?
也難怪柴紹畏手畏腳。從前的他,就像一個身家萬貫,背後還有一座金山的闊少。平素不用從山上挖金子,花錢照樣可以一擲千金。可現在突然發現背後的金山變成了糞堆,即便手中還握著大筆的財富,也會變得比一個鄉下土財主還要摳門兒。
“大將軍,末將願意帶騎兵迂迴過河,洗雪前恥!”見自家的兄弟在對岸被敵軍壓著打,而主將大人卻遲遲不做任何戰術調整,剛剛被柴紹提拔起來的定遠將軍陳良誠走上前,躬身請命。
“先前有弟兄徒步跋涉,踮起腳來,水剛剛齊了下巴。末將帶著騎兵從遠處淌過去,料賊人也無暇分兵來攔!”唯恐柴紹不答應,陳良誠繼續補充。
“嗯,好計。不過,你再等等!”柴紹輕輕皺了皺眉頭,揮手命令對方稍安勿躁。分兵從各處渡河,讓對岸敵軍無暇兼顧,這個招數在昨天晚上他就想過。但是,過了河後各部如何統一行動?光憑著戰旗和號角能不能讓過河的兵卒排程協調?他沒有任何把握。而萬一敵將豁出去了,無論自己分兵幾路過河,他只纏著一路去打,各路弟兄來不來得及互相支援,也很難保證。與其冒著被人將幾根手指頭挨個掰斷的風險,還不如將隊伍握成一個拳頭。至少眼前的損失自己都能看得見,也能及時考慮應對。
“大將軍,弟兄們被陌刀隊殺得太慘了!”聽出柴紹話語裡的敷衍意味,陳良誠又向前靠了半步,紅著眼睛強調。
柴紹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自己指手畫腳,眉毛向上一跳,就打算對陳良誠施以顏色。猛然想起段志達的提醒,他又不得不將這股無名業火忍下去,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信口補充道,“急什麼急,這麼點定力都沒有,如何為將?你能保證對岸的敵軍就這麼點兒人麼?程賊的旗號在哪裡?他會不會再蓄力以待,正等著對咱們半渡而擊?稍安勿躁,該用到你的時候,我自己會給你建功立業的機會!”
“是,末將知錯了!謝大將軍指點!”陳良誠被問了個瞠目結舌,只好躬身認錯。被他這麼一攪,柴紹的目光也不得不從戰鬥最激烈處收了回來。皺著眉頭四下張望了一圈,他沉聲問道:“斥候呢?最新有沒有回話,周圍有沒有異常動靜?”
“沒!”緊跟在他身邊的家將柴興搖了搖頭,低聲回應。
“嗯!”柴紹皺著眉頭冷哼。剛才的話雖然是為了敷衍陳良誠,可也同時讓他意識到了一個潛在的危險。程名振的旗號從戰鬥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出現,他跑哪裡去了?還沒來得及細想,突然間,遠處隱隱傳來一聲輕微的號角嗚咽。
“趕快去看看,是不是斥候發現了什麼情況!”柴紹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咆哮著向自己身邊的親信喝令。沒等親信做出回應,另一聲號角緊跟著傳了過來,更近,也更清晰。“嗚嗚嗚嗚嗚——”
“斥候回來了!”柴興大聲提醒。“遠處好像有煙塵!”
“用你說,速去接應斥候,他奶奶的,角聲也不吹清楚些。平時都白教導你們了麼?”柴紹一把推開柴興,三步兩步奔回河岸。這下,他看得更清楚了,的確是斥候,自己派出去在大軍外圍十里處警戒的斥候,只回來三兩個人,個個帶傷,一邊策馬飛奔,一邊拼死地吹響警號。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敵襲,全是騎兵,人數很多,無法數清!”越來越近的號角聲裡,柴紹分析出自己需要的內容。程名振終於出現了,不是在對岸,而是在他的身後,好在他沒把所有弟兄派過河去。
河灘上整隊待發的其他李家士卒也聽見了報警的號角。顧不上再過河給自家袍澤提供支援,而是齊齊地轉過身來,把目光轉向柴大將軍。在眾人的期待下,柴紹抓起長槊,翻身跳上坐騎,“整隊迎戰,步卒結方陣,騎兵護住側翼!段志達,帶領已經上橋的弟兄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