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的睡相一直不錯,我有時早晨先醒過來,看到他眉眼英挺的線條染著淡淡的晨光,別樣的靜謐與安詳。現在也一樣,燭光下,他呼吸平穩,能看到雙睫在眼瞼下排列如羽。我忽然想,如果捏住他的鼻子讓他憋醒,會是如何?這個念頭乍起,我竟有些興奮。魏郯這樣把我折騰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偶爾也該回敬。正當我忍不住心癢地伸手,毫無前兆的,魏郯睜開眼睛。&ldo;夫人做甚?&rdo;我:&ldo;……&rdo;手僵在他的鼻子上方,我收回,若無其事地微笑:&ldo;妾見夫君不曾更衣,欲為夫君更衣。&rdo;&ldo;哦?&rdo;魏郯亦揚起唇角,片刻,眯起眼睛伸個懶腰。我心裡感到遺憾,正要起身,魏郯的手臂突然伸過來,把我摟倒在榻上。&ldo;夫人可知,為夫今日在想什麼?&rdo;他的呼吸裡帶著酒氣,悠悠帶笑。我掙扎兩下,他不鬆手,我也就乖乖地隨著他。&ldo;想什麼?&rdo;我問。魏郯望著帳上的流蘇,道:&ldo;為夫想起了與夫人成婚那日,玄端也不曾著,入洞房時要佩著刀。&rdo;原來他還記得。我想了想,道:&ldo;夫君為何不著?&rdo;&ldo;征戰在外,誰帶那麼礙手礙腳的衣服。&rdo;魏郯毫無愧色,說罷,笑笑,&ldo;夫人若覺有憾,今日可亡羊補牢。&rdo;誰要亡羊補牢。我一邊拍開魏郯遊走的爪子,一下道:&ldo;妾累了。&rdo;魏郯咬著我的脖子:&ldo;累了正好安寢。&rdo;我不肯,捂著衣服不許他伸手。鬧了一會,魏郯笑起來,摸摸我的頭,仍舊抱著我。室中安靜下來。他的手臂枕著很舒服,我看著燈臺上的微微搖曳光影,好一會,輕聲道:&ldo;二叔的婚禮甚是熱鬧。&rdo;&ldo;嗯。&rdo;魏郯答道。我抬眼:&ldo;夫君悔麼?&rdo;&ldo;什麼悔?&rdo;魏郯睜開眼睛瞥我。我支手臂,看著他,苦笑:&ldo;聽說舅氏原本要夫君娶公主,結果夫君娶了我,婚禮也糙糙。&rdo;魏郯注視著我,忽而笑了起來,手臂用勁,帶著我重新躺下。&ldo;什麼悔不悔,娶公主是父親的志向。&rdo;他的聲音不以為然。這問話本是想乘著他的酒興矯情矯情,我聽到這回答,卻愣了一下,覺得耐人尋味。&ldo;一加五加一加一是幾?&rdo;魏郯忽而道。&ldo;八。&rdo;我不假思索。&ldo;那就對了。&rdo;魏郯目光狡黠,&ldo;夫人看,仲明娶了個公主,也不過一妻一妾。可為夫娶夫人一人就頂了八人,說到底還是為夫賺了。&rdo;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何意,不禁羞惱地伸手掐他。魏郯卻大笑不止,捉住我的手,黑眸閃閃。魏昭的新婦入門,魏府裡的兒婦就成了兩人。家人們仍稱我少夫人,對梁蕙,則尊敬地稱為公主。郭夫人對這位新婦十分滿意,第二日新人早起拜見的時候,郭夫人拉著梁蕙的手,十分親切。梁蕙雖為新婦,年紀卻不過十七。與魏昭立在一起,面色嬌羞,雙目顧盼。兩相行禮時,梁蕙扶住我,眸光清澄:&ldo;我多年不曾見夫人,當初聞得可與夫人為姒娣,心中甚喜。&rdo;我看著她,淡笑:&ldo;公主抬愛。&rdo;魏傕用過早膳就出去了。郭夫人心情很好,沒多久,周氏她們也來了,眾人坐在堂上,飲茶用食,笑語連連。我發現魏昭有些心不在焉。他的話不多,每每開口也是郭夫人或別人問起什麼,他回答得簡短而和氣。梁蕙則似無所覺,每每將目光投向魏昭,總帶著幾分赧色。在堂上坐了一會,周氏她們帶來的孩子鬧著要去後園玩耍。郭夫人向來喜愛孩童,便命家人將後園擺設茵席案几,與眾人一起移步後園。今日天氣甚好,風和日麗。孩童們在花園裡嬉鬧,婦人們或閒庭信步,或圍坐聊天。魏昭坐沒多久,便告辭說還要去營中。梁蕙聞得,看向他,面色微有些詫異。郭夫人卻笑意盈盈,說些快去快回之類的話,讓魏昭去了。&ldo;近來朝中事務繁多,仲明亦是忙碌,還盼公主體諒。&rdo;郭夫人對梁蕙和氣道。梁蕙望著她,臉上露出並無慍色,莞爾:&ldo;兒婦知曉。&rdo;眾人重又和樂說笑,周氏的小女兒吵著說要聽人彈琴,郭夫人轉頭命家人去喚家伎。我親手煮茶,正分著茶水,卻見梁蕙走了過來。我微訝,放下銅勺正要行禮,梁蕙卻將我止住。&ldo;長嫂不必多禮。&rdo;她微笑,在我旁邊坐下,看看釜中翻滾的茶末,眨眨眼睛,&ldo;長嫂亦愛烹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