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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孫老強不知是失望,還是暗自高興?沉了一會他真地下炕穿鞋,卻一直埋著腦袋並不抬眼看郭存先,嘴裡囑咐著:我是得去看看她,聽聽她是嘛意思?你替我照看著牲口,我一會兒就回來。

郭存先說你著嘛急了?別急著回來,趁著我在這兒給你看著牲口,好好多陪陪她!

聽著孫老強走出了牲口棚,郭存先也跳下炕。在牆角立著個麻袋,裡面裝著多半截細沙土,上面壓著個瓢。他撐開麻袋口,連舀了三大瓢沙土,在炕上堆了一個可以躺得下自己的四方框。然後才脫下衣服,躺進沙圍子中間,用褂子蓋住心口。

這個沙土圍牆是防臭蟲的。臭蟲分“陸軍”和“空軍”兩種,大部分是“陸軍”,從炕蓆底下以及四面八方向有人躺著的地方進攻,但它們一爬進沙土就出不來了。還有一小部分聰明膽大的臭蟲是“空軍”,它們不圖近便直接去攻擊睡覺的人,而是先爬到房頂子上,估計到了睡覺者的上空,便一鬆小爪子垂直降落在人身上,簡直就是掉在了肉堆上,想咬哪兒隨自己的便,可痛痛快快地飽餐一頓。

往常郭存先只要一躺進沙圍子,不等第一個“空軍”臭蟲降落早就睡實著了,跟臭蟲大耍肉頭陣。任臭蟲們隨便咬敞開地吃,一旦弄得他癢過了頭,在睡夢中一翻身,就會在炕蓆上碾死幾個。今晚可不行了,眼睛閉了老半天,還是一點困勁沒有。人被臭蟲叮上,不僅奇癢難捱,整個身子躁熱,彷彿是被熱炕煲得受不了。他翻過來,掉過去,在炕上就烙了大餅……腦子裡卻在捉摸,自己在這兒喂臭蟲,而老強和劉嫂這工夫一準親熱上了。他彷彿看見了劉嫂那張小臉脹得通紅,洋溢著無限溫存,眼睛裡透出一種急切的渴望。她那帶香味的軟乎乎的身子,本來為他準備的,倒是讓老強揀了個現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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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代食品”(18)

天底下最強烈的慾望就是飢餓和肉慾,此時讓他都佔全了,他本來就正處於最容易滑入深淵的年齡。他甚至有些後悔,剛才不該那麼輕易地就放開摟在懷裡劉嫂,害得這一會兒反倒非常想能抱著她,或者被她像剛才那樣緊緊摟住……突然他又被自己的這種渴望驚呆了,下身梆硬,把褲頭支楞起老高。他孤單地體驗著自己強盛的生命力,後脊樑癢嗖嗖憋悶得難受。他在心裡很是瞧不起自己,責問自己這算怎麼一道?人家給你的時候你不敢要,現在得不到了又想要……這可不行,明天還要趕路,要到新的地方重新打圈子,不能這樣胡思亂想瞎折騰。他起身下炕,知道牲口棚東南角上有口大水缸,老強每天都從井裡擔水,把水缸貫得滿滿的,為的是飲牲口,或者給牲口拌料用。他想用涼水澆澆身子,敗敗邪火。

他剛走出裡屋,聽到牲口棚的東南角上有動靜。他在這裡睡了這麼多天,對牲口的動靜和人的動靜分得很清。真是老強回來了,會這麼快?他悄悄走過去,看見在辛莊最好的一頭大牲口——黑騾子槽前,有個人在料槽子裡忙合,這個人不是孫老強。這年頭不會還有想偷牲口的吧?既是想偷牲口他為嘛不牽著就走,還要在黑騾槽子裡摸索個沒完?他踮著腳,躲在其它牲口後面慢慢靠近了細看,原來那個人對騾子本身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槽子裡的牲口料。用手將槽底的料劃拉到一起,都抓進他的盆裡,那盆裡還有半下水,他端著晃盪了一會,再把浮在表面的草撈出來,照舊扔回牲口槽子,然後將盆中的水倒出一部分,剩下盆底糨一點的料渣子,揚脖喝了下去。那裡面有牲口料,料裡有糧食末,而這個大棚裡只有黑騾子的槽子里加料。

郭存先不由得讚歎一聲:兄弟,真是好腦瓜,虧你想得出這麼高明的招兒!

那個人不躲不藏甚至也不感到意外,隨即答腔:大哥是個好人吶,早就看到我了,不轟不趕不吆喝,等到兄弟把這口牲口料吃進嘴裡才出聲。謝謝大哥啦!

別客氣,你的膽兒也不錯,知道我在看著你,牲口料還是要照吃不誤。郭存先笑著繞過牲口槽湊過去,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矮個子,小骨架,溜尖的棗核兒腦袋,所有這些小了一號的部件卻在他身上搭配得很勻稱,有疑點滑稽,但並不討人嫌。

不怕你老笑話,人都到這份兒上了還有嘛怕的,不就是個餓嗎?他見郭存先來到跟前,便主動從懷裡掏出證明信遞上來,動作飛快,就像變戲法。他的一身單褲單褂都穿得沒模樣了,開花的開花,打飛邊的打了飛邊,在裡邊居然還藏著一個完整的口袋,探手就能變出一封證明信。這樣一個在牲口棚裡偷吃牲口料的人,也還得需要一封公家的信來證明他,連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