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後宮佳麗無數,大妃哲哲雖已年近四十,然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難得那一種母儀天下的從容態度,無愧中宮正妃,雍容華貴;娜木鐘豔麗無端,巴特瑪溫柔淑媚,大玉兒英氣勃發,綺蕾更是淡雅中見冷豔,不似人間凡品,其餘嬪妃貴人也都春花秋月,各擅勝場,然而與海蘭珠比起來,竟俱都相形見絀起來。只覺她竟不能以年齡、胖瘦、甚至美醜來評價,無論什麼人見到,腦裡只留得一個詞:妙人兒。海蘭珠的美已經不是眼睛怎麼樣的亮,嘴巴怎麼樣的潤,面板怎麼樣的吹彈得破,腰肢怎麼樣地柔軟纖妙,甚至不是明眸善睞的眼風,花嬌柳媚的神情,不是應對得體,舉止合宜,而是這所有的細節融合在一起,匯聚成一種氣質或者一種氣息,滲透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然後再自每個毛孔裡散發出來,讓周圍的人感覺到。最難得的,是她態度裡的那種可親,你只要和她呆上一會兒,說幾句話,或者只是盯著她看上幾眼,就會被她的那種魅力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對她體貼憐愛起來。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成熟的二十六歲的女人,沒有女人會比她更像是一個女人了;同時因她生得弱,自小嬌生慣養,父母捧在手裡含在嘴裡寵大了的,從未經過什麼煩惱憂愁,雖然已不年輕,舉止作派中卻有一種天然的稚氣,孩子一般的天真和依賴,卻又不是矯揉造作,讓人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對她予取予求,百依百順。因此諸宮嬪妃都情不自禁,各自取出自己心愛之物來贈給海蘭珠做見面禮,娜木鐘是一對翡翠蝴蝶並一串大東珠項鍊,巴特瑪是金釧和銀手絡索各一對,其餘諸妃也俱有所贈,無非珍珠玉器,玲瓏如意,惟綺蕾與眾不同,是一本早已失傳的孤本曲譜,珠光寶氣,倚紅偎翠,頃刻堆滿了一桌子。海蘭珠謝禮不迭,命素瑪取出所備錦盒來一一還禮,諸妃見每個盒子上都以金鎖片鏤出各宮名諱,所有嬪妃連同格格們無一遺漏,知道對方禮數周到,早有準備,自是重視尊敬之意,都覺欣喜欽佩,說到底是位格格,真正識大體懂規矩的。惟有娜木鐘卻比別人多個心思,私下裡向巴特瑪道:“別看她們現在笑得開心,改天不知怎麼後悔呢。”巴特瑪奇道:“你這話沒道理,兄弟姐妹久別重逢,自然開心,哪裡有後悔的道理?”娜木鐘嘆息道:“說你呆,真就是個呆子。你想啊,大汗那貪新愛花的性子,要是見了海蘭珠,還不得納為妃子才怪。到那時,就是她們姐妹姑侄反目的時候了。”巴特瑪擔起心來,道:“果然那樣,我們可怎麼好呢?”娜木鐘冷笑道:“有什麼好與不好?一個綺蕾已經進宮了,還在乎多來一個海蘭珠嗎?左右這陣子大汗的心思不在你我身上,樂得看她們爭個頭破血流,我們才來收拾戰場呢。” 誰才是大汗最愛的女人(4)隔了一日,皇太極率隊歸來,見過大妃,即往永福宮來。莊妃特意奉上眾人所聯詩句,大汗見了,果然歡喜,道:“我不在宮裡,眾愛妃就是要這樣彼此和睦,想些消閒解悶的遊戲來才好。”又特意指出“天下三分明月夜,一生襟抱未曾開”兩句有大志向,說:“倒像我的口氣。只是後一句‘無情有恨何人覺’怨氣重了些,不過有結尾一句收歸到深宮懷君上頭來,也就算還好。”又稱讚九九消寒圖題得別緻。莊妃得意非常,原本還要細說給他哪一句是誰的提意,哪一句當時大家如何批評的,但皇太極早已丟開來,只管執了綺蕾的手噓寒問暖。問三句,綺蕾只好答一句,悉由親隨侍女朵兒代為回答。皇太極亦並無不喜,仍然和顏悅色地,又叫太監將打賞綺蕾之物送上,果然是一頂作工精美的虎皮帽子,道:“這是我親手獵的老虎,當地官兒找的巧手女工做的帽子,給咱們未來貝勒的。”綺蕾謝了賞,令朵兒將帽子收好。莊妃這方捉空告訴哥哥姐姐現在宮中,又道海蘭珠就住在清寧宮裡,問大汗剛才可見了沒有。皇太極並不以為意,只擺手道:“等下接風宴上一起見好了。”莊妃聽了,卻另有一番心思,因又問道:“我哥哥說起那年送我成婚時曾和十四爺比馬,輸了半個馬頭,至今還耿耿於懷呢。這次來,除了給大汗請安送禮外,還想再與十四爺比馬,看看有沒有長進。不知十四爺隨大汗一同回來沒有?”皇太極道:“他另有公幹,先我幾日回來,已經又出發了,你在宮中沒有聽說麼?”莊妃大失所望,既擔心前線戰事,又恨多爾袞薄情,頓時啞口無言。幸好皇太極並不留意,仍含笑向綺蕾道:“我聽禮部說關睢宮已經籌建得差不多了,只等開了春,草木花發,就可以遷進安住了,不如愛妃與我同去遊賞一番可好?”綺蕾形容散淡,無可無不可地,命朵兒取了披風來,便與皇太極同去。莊妃一番殷勤,忙這半晌,然而皇太極匆匆來去,竟連一盞茶也不肯坐下共飲,從頭至尾,只顧與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