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禮微微啟開唇瓣,思考,嘆氣,最後卻只是淡漠地問著李木,“為什麼葉海會出現在現場?”眼線第一時間來報,葉蔚城被射殺的現場,葉家那個出了名的書呆子二少爺就坐在車裡。李木隱隱撇了下嘴,眼中閃過一絲不快,卻仍是極快地回答,“葉海是當天下午兩點的飛機飛回英國,所以,葉蔚城當時應該是打算送他去機場。”肖青禮閉上眼睛,想到了那個眼神沁涼帶著笑意喊自己一聲青禮哥的男孩,那孩子在20歲生日宴會上曾經許願,願以己身換一家安好。趙矜冉聽著二人的談話,始終沉默,這個城市之於他,尚未熟識,對於上司肖青禮和葉家的糾纏,他雖略有耳聞卻始終奉行明哲保身,因此他只是拿起李木放在桌上的另一本資料夾,翻開,厚厚一沓資料,白紙黑字,記錄著警方所知的葉家,關於葉蔚城,關於葉家四兄弟。在葉蔚城被暗殺後將支撐起葉家產業的這四個年輕人,亦是將要拿捏了愛恨情仇掀翻這座城市的四個年輕人。趙矜冉瞥一眼肖青禮,發現後者正安靜地注視著前方,近乎於放空的眼裡有涼薄的笑意飄飄蕩蕩,趙矜冉看不真切,仿若覺得那便是悲傷。資料夾的首頁是一張彩色照片,趙矜冉一眼認出照片正中精神矍鑠的老人,葉蔚城,在s城一度隻手遮天呼風喚雨的人物,拼搏了大半輩子,最後卻只能由著他人為自己寫下“命喪街頭”這樣慘然到無言的結局。擁著葉蔚城的是今早所見的那個囂張的男人。囂張,除了這詞,趙矜冉匱乏的詞庫裡竟再難搜尋出一個更恰當地適合葉忘的詞,囂張的容貌,囂張的脾性,囂張的身世,這整個人彷彿便是被上帝眷顧著的寵兒,驕傲、烈豔,也只有這樣嬌貴的身份,才能誕生出這樣囂張的一個人。被葉蔚城攬住肩頭擁在懷裡咧著嘴笑得開懷的男人,趙矜冉記得,是被葉忘輕聲喚做葉海的弟弟,那個在葬禮上清清冷冷聚斂了溼意和暖意的男人,清晨的明媚一瞥,又是與葉忘那樣豔絕的人物站在一處,趙矜冉直覺這是個冷淡清靜的男人,可是從照片上看去,又似開朗陽光的健朗少年。趙矜冉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照片裡還有兩個極年輕的男子,一左一右,分別倚靠著葉忘和葉海。從身後抱住葉忘露出笑臉的分明還只是個孩子,濃密的黑髮柔柔順順地服帖線上條豐潤的小臉上,尖細的下巴,彎翹的眉眼,眼神執拗卻單純,孩子氣十足。另一個人趙矜冉也記得,正是葬禮上送來食物的男人,肖青禮說他就是葉賢,葉家最小的公子,照片裡的葉賢站在葉海身後,神色溫厚且安寧,漾開的笑容裡有恬靜的滿足,一點也瞧不出今早的傲慢與冷酷。照片的背景似乎是某種聚會,漫天飄灑的絢麗綵帶,攝影者捕抓了極美好的瞬間,將他們的笑,毫無保留地定格。趙矜冉看著這張照片,忽然有了頹敗的情緒,絲絲密密,纏繞進神經,迫得他幾乎想要撕毀這張和樂融融的全家福。他們是一個父親與四個兒子,親密無間,相愛相伴。他們同時也是一座龐大城池的暗中掌控者,一個已經隕落的帝王與四個落難奮起的復仇王子。趙矜冉隨手將照片夾進資料夾,再不看其他資料。另一頭,李木正直視了肖青禮,義憤填膺地說:“腥風血雨!青禮,此時的局面,容不得我們半分遲疑。”肖青禮不答,他心存隱欲,內心懦弱。李木著急,“青禮!”肖青禮閉眼,再睜眼時,晶亮的瞳孔裡閃過隱晦的光,“葉蔚城死了,葉忘揚言要報仇,以葉忘那種偏執的程度,他會拉下整個城市來陪葬,我們必須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