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那人卻只是回頭,眉色暗沉,“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趙矜冉明白,這失去的疼,正是他與他曾經的相逢,在要傾覆了天空的鳥語花香中,他站在他的車外,等待他未歸家的兄長,而當時,他們剛剛結束與他們父親的最後一次陪伴。趙矜冉站在屋外,抬頭望了眼天邊炙熱的光源,視線一陣模糊,迫得他不得不閉上眼,暗黑的視野裡,卻仍有惱人的光暈,恍恍惚惚刺疼著神經。待底樓的靈堂送走了大部分的親朋友鄰,夜已高深。頂樓的鐵條樓梯被風雨蹉跎出斑斑鏽跡,葉海邁著狹小的步伐,一步一步爬上鐵梯,上半身穿過鐵皮遮雨棚的瞬間,月光浸蝕而上,葉海矮□,穿過雨棚,爬上樓頂的平臺,視線逡巡,發現方正的蓄水池後,花君就坐在平臺邊沿,兩條腿穿過鐵欄,在寂靜的夜中,一下一下,晃盪著敲在石牆上。葉海在花君身邊坐下,仿了她的模樣,凌空著兩條長腿,半晌,他問:“怎麼還不去休息?”花君搖搖頭,“再讓我坐一會兒。”葉海點點頭,兩個人沉默著凝望了遠處的虛空。花君突然嘆氣,轉頭衝葉海一笑,說道:“好辛苦。”葉海握住一根鐵欄,苦澀地回答:“辛苦了。”花君搖搖頭,說:“昨天,我做了個夢,夢見清晨的巷子裡,有一箇中年男人向我走來,我問他去哪,他指著我們家的房子說要來拜訪故人,我見過他,他與阿爸錢包夾層裡的那個人長得一模一樣,我猜著這就是那位我從未謀面的葉叔叔。阿爸等了他這麼多年,阿爸說只要他願意再與他相見,便是原諒了他,如今他來看望阿爸,想必是真心原諒了阿爸的。”葉海一時語塞,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我父親那樣的人,心中總挖著一處枯井,是打算著時時刻刻將自己活埋的,他願意走出那個井來見花叔叔一面,想來是真的看開了。”花君點頭,“嗯,他終於回到了他身邊,卻留下我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我只要一想到,長遠的未來裡,這一聲阿爸是再也得不到回應了的,我便要難過,很難過很難過。”葉海轉頭,看見他身畔的女孩用手背捂了眼,前齒咬了下唇,嗚咽著蜷縮了肩,像幼小的獸,再沒了與生活對抗的勇氣和堅定,他嘆氣,擁抱住她孱弱的肩,安慰道:“可是我們還有希望,死亡不是消失。”花君抬了紅腫的眼,安靜地看著葉海。葉海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微笑著遞過去,“生活如此艱難,不勇敢,怎麼幸福?”花君接過紙巾,摺疊成小小方塊的紙巾,蓋在眼上,柔軟安心的觸覺,花君問:“葉海,葉叔叔去世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是。”“那安慰著你的希望是什麼?”葉海詫異,卻仍是回答,“家,家是一切,我還有葉忘哥,還有葉賢,還有葉淨。”花君取下紙巾,溼潤的眼看著葉海,半晌,眨眨眼,她問:“那如果有一天他們都消失了,你也會消失嗎?”落下一串淚,她難以自制地感到哀傷,“葉海,你不要消失,你要好好地生活,快樂,富足,健康,強大,你必須讓自己美滿,好不好?”葉海笑,“不要擔心我,我一直都很好。”花君哭泣著搖頭,落下一串串無法釋然的淚,“不,你不好,你說葉叔叔是在心中挖了枯井的,可你卻是在心內埋下了一顆種子,關於死亡,關於毀滅,你以你的希望與它相抗衡,如若希望潰敗,你是不是就要生生絞殺了自己,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