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
“他是一個老苦役犯。”
“我知道。”
“您知道是因為我榮幸地向您說了。”
“不是。我早已知道了。”馬呂斯冷冷的語氣和兩次“我知道”的回答,言語簡短,表示不願交談,引起了陌生人的一點暗怒。他那發著怒火的目光偷偷瞥了馬呂斯一眼,但又立刻熄滅了。這目光雖然如此迅速,但人們只要見過一次,以後就會認出來的,而且也沒逃過馬呂斯的眼睛。某種火焰只能出自某些靈魂,它會燒著眼睛,這思想的通風口;眼鏡不能遮蔽任何東西,就象在地獄前面放上一塊玻璃一樣。
陌生人微笑著又說:
“我不敢反駁男爵先生。總而言之,您知道我是瞭解實情的。現在我要告訴您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與男爵夫人的財產有關。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它可以按質出售,我先獻給您,價錢便宜,兩萬法郎。”
“這秘密和其他的一樣,我也知道。”那人感到需要殺點價:“男爵先生,給一萬法郎吧,我就說。”
“我再重複一遍,您沒有什麼可告訴我的。我已知道您要說些什麼了。”這人的眼中又閃出一道光,他大聲叫喊起來:“今天我總得要吃飯呀。我對您說,這是一個特殊的秘密。男爵先生,我要說了,我就說。給我二十法郎好了。”
馬呂斯的眼睛盯住他:
“我知道您的特殊秘密,就象我知道冉阿讓的名字,也象我知道您的名字一樣。”
“我的名字?”
“是的。”
“這不難,男爵先生,我榮幸地寫給您了,並向您說了:德納。”
“第。”
“什麼?”
“德納第。”
“這是誰?”在危急當中,豪豬會豎起刺來,金龜子會裝死,老看守人員會擺出架勢,這人於是大笑起來。
他用手指撣去衣袖上的一點灰塵。馬呂斯繼續說:“您也是工人容德雷特,演員法邦杜,詩人尚弗洛,西班牙貴人堂?阿爾瓦內茨,又是婦人巴利查兒。”
“什麼婦人?”
“您在孟費郿開過小酒店。”
“小酒店!從沒有過的事。”
“我對您說,您是德納第。”
“我否認。”
“還有,您是一個壞蛋,拿著。”這時馬呂斯從口袋裡抽出一張鈔票,摔在他臉上。
“謝謝!對不起!五百法郎!男爵先生!”
這人驚惶失措,鞠躬,抓住鈔票,仔細瞧。
“五百法郎!”他驚訝地又說一遍。他含含糊糊地輕聲說道。“值錢的鈔票!”
於是突然又說:
“好吧!”他大聲說,“讓我們舒服一點吧。”說後他以猴子般靈敏的速度,把頭髮往後一甩,抓下眼鏡,從鼻孔裡取出那兩根雞毛管並把它們藏起來,這是剛才已提到的東西,並在這本書的另一頁上也已經見到過。他象脫帽樣改變了他的臉譜。
他的眼睛發亮了;一個凹凸不平、有的地方有著疙瘩的、皺很出奇的醜陋額頭露出來了,鼻子又恢復鷹鉤形;這個詭譎兇狠的掠奪者的外形現在又重現了。
“男爵先生完全正確,”他用清晰的失去鼻音的聲音說,“我是德納第。”他把駝背伸直了。
德納第,確實是他,他非常吃驚,如果他能慌亂的話,他也會慌亂的。他是打算來使人大吃一驚的,結果卻是他自己吃了一驚。這種屈辱的代價是五百法郎,總之,他還是收下;但不免仍感到驚愕。
儘管他化了裝,第一次來見這位彭眉胥男爵,這位彭眉胥男爵就認出了他,並且還是徹底瞭解他的。這男爵非但知德納第的事,同時似乎也知道冉阿讓的事。這個大體上還沒長鬍子的青年是個什麼人?他如此冷酷但又如此慷慨,他知道別人的名字,知道別人所有的名字,慷慨解囊,但叱責騙子又象法官,賞他們錢時又象個受騙的傻瓜一樣。
我們記得,德納第雖曾是馬呂斯的鄰居,但卻從沒見過他,這在巴黎是常有的事;他曾隱隱約約聽到他的女兒們提到過有個窮青年叫馬呂斯,住在那幢房子裡。他給他寫過我們知道的那封信,但卻並不認識他。在他思想裡還不能把這個馬呂斯和彭眉胥男爵先生聯絡起來。
至於彭眉胥的名字,我們記得在滑鐵盧戰場上,德納第僅僅聽到了最後兩個音,他對這兩個音①一直是蔑視的,人們看不起簡單的一聲道謝,這是合乎情理的。
此外,他讓女兒阿茲瑪跟蹤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