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氣,我是說真話!你趕緊下去眯一覺。照當前這模樣,估計頂多再有大半個時辰,船就能靠上北岸。等上了岸,咱倆再互相輪換!”不想方設法害人的時候,郭允明會變得非常大度體貼。見李文豐遲遲不肯移動腳步,笑了笑,繼續補充。
“屬下遵命!”這回,都頭李文豐沒有繼續糾結雙方職位差距。再度行了個禮,快步跑進了船艙。
郭允明友善地對著他的背影笑了笑,緩緩移動腳步,走到船尾。目光再度轉向正常人已經根本無法看清楚的黃河南岸,把自己重新站成了一個雕塑。
鼻樑末端處酥麻感覺依舊在,這說明對手還沒有離開。這夥人很有耐性,但是郭允明相信,在世間,沒有幾個人能比自己的耐性更好。
因為,在這世間,能做到他這個位置者,沒有任何人比他經歷的磨難更多。
雖然,眼下他以大唐名將郭子儀的後人自居,並且還跟鄜州節度使郭謹攀上了宗親。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原本是一個孤兒,從記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誰。而郭這個姓氏,最初則來自一名老乞丐。
那個老乞丐收養了十幾名像他這樣的孤兒,卻並非出於善心,而是需要利用孤兒們的年幼,博取百姓們的同情,以便替他去乞討更多的乾糧和錢財。
每天至少半升米,或者三個銅板。如果天黑後完成不了任務,等待著小乞丐們的,就是柳條、板子,甚至鐵棍。
郭允明曾經親眼看到,老乞丐將一名連續五天沒能完成任務的女孩,用鐵棍硬生生打斷了雙腿。然後作價五十文,將其賣給了另外一名爛鼻子乞丐頭目,由後者和可憐的女孩扮作父女去下一個城市乞討。
殘疾的孩子,總能博得更多的同情。在此後三個月乃至半年內,那名女孩就是爛鼻子乞丐的搖錢樹。至於那個女兒會不會落下終身殘疾,,沒人會再考慮。通常,被打斷了腿的小乞丐最多也活不過半年。而那時,賺夠了數十倍“成本”的爛鼻子,可以拿著錢再去別的城市買一個“女兒”,打斷她的腿或者胳膊,繼續他的發財大計!
郭允明不敢想象自己斷了腿之後的模樣,所以他每天乞討時,都使出渾身解數。如果到了天快擦黑還沒完整任務,他就不再抱著行人大大腿苦苦求告,而是想辦法去偷,去騙!哪怕因為偷竊和詐騙被一次次打得頭破血流,至少那些人不會因為幾個銅錢的損失,就把他活活打斷腿。
即便一天的收穫頗豐,他也不敢睡得太早。每次都半睜著眼睛,直到郭姓老乞丐打起了呼嚕,才敢稍稍放鬆警惕。
因為他長得比任何周圍一個乞丐都清秀,而清秀對於沒有自保之力的孤兒來說,反倒是上天的懲罰。那些乞丐頭子獸性大發時,可不管手下的小乞丐是男是女。有時候,糟蹋一個拼命掙扎反抗的男孩子,往往比糟蹋一個孤女更會令他們血脈噴張。
但是,他那時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再有耐心,都比不過一名成年人。
於是,在某一天半夜,當他被突然而來的痛楚驚醒時,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
從那時起,他跟人比耐心就再也沒輸過。
因為他已經輸無可輸!
按照常理,像他這種無父無母的乞兒,很少有機會長大成人。但幸運的是,有一天,郭允明在行竊時,偷到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來自一名喝醉了的公子哥,非常短小,卻銳利異常,說是削鐵如泥也不為過。
當晚,郭允明在回棲身破廟之前,將匕首藏在了石頭底下。令其沒有像銅錢一樣,被老乞丐搜走。
半夜,在老乞丐像往常一樣,再度醉醺醺地湊到他身邊,試圖重溫“師徒之誼”之時,他用那把匕首割斷了此人的喉嚨。
連年戰亂不休,各地乞丐與流民多如牛毛。
每個冬天被凍死的乞丐,也數以百計,官府從來不聞不問。
但有一個定期給差役們繳抽頭的乞丐頭目被殺了,地方官府卻立刻抖擻起了精神。
案子破起來不廢吹灰之力,郭允明這個人犯也被抓了個證據確鑿。
就在這個時候,幸運之星第一次照耀了他。
那名匕首原主人,在衙役們拿著“失物”向其邀功時,知道了他。用一封信,將他從殺人重犯,變成了少年義士。
少年義士當然不能再做乞丐,於是乎,郭允明有了新的身份,改姓範,跟在匕首原主人身後做書童。
只是,他這個書童,卻不只負責伺候匕首的原主人讀書。後者是河東制置使範徽柔的長子,自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