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極人臣。
王家本是南窪小姓,世代耕讀。王行宜出事後,王妻許氏為搭救丈夫,將家產變賣一空。王行宜改判流放後,王家長子王知柄服侍病弱不能行的父親前往西寧衛,王妻帶著剛嫁過來不足月餘的長媳高氏,次子王知杓,女兒映雪過日子。因家無恆產,高氏主動變賣了陪嫁,獲銀三百兩,其中三十兩用來購得良田四畝用來度日,其他的都用來救濟遠在西寧衛的王行宜和王知柄的吃穿用度,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有像高家這樣深明大義的,也有像王映雪的夫家雷氏那樣唯利是趨的。
永明八年,雷氏見曾貽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沒有起復的可能,十四歲的王映雪被退了親。
王映雪一咬牙,索性賣了雷家的聘禮,由高氏的一個陪房出面做起了收購棉花的買賣,這才能支撐起西寧衛這個無底洞,王行宜才能活到被起復。
所以當三伯母告訴母親,父親已經派人把那個女人接到了真定,她和大伯母商量後,決定在大伯母陪嫁的莊子裡見一見那個女人的時候,竇昭大哭大鬧地抓著母親的裙裾不放手。
母親強忍著怒意哄著她。
三伯母卻瞧著靈機一動,笑道:“這樣也好。若是別人問起,只說是帶了壽姑到大嫂的莊子裡頑耍。”
母親這才作罷,心不在焉地隨著三伯母去了大伯母的莊子。
大伯母早就在二門口等著。
她拉著母親的手上下打量了母親一番,點頭讚道:“我還怕你應付不來,現在看來,倒是我多心了。”
母親穿著代表正室的大紅寶瓶柿蒂紋的通袖襖,烏黑的青絲梳了個墮馬髻,只在髻旁簪了朵由蓮子米大小的珍珠鑲嵌而成的牡丹珠花,碧綠色翡翠手鐲在母親欺霜賽雪的手腕和大紅色袖口間如一汪春水般鮮豔明麗,端莊典雅中不失雍容華貴。
三伯母也讚道:“七弟妹一向會捯飭,今天尤為漂亮。”
母親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又很快隱去。
她朝著大伯母和三伯母曲膝行禮:“今天的事,還請兩位嫂嫂幫幫我。”
“這是自然。”大伯母和三伯母不約而同地推了母親,看母親的眼神如同母親般慈愛,“我們不會任由七叔胡來的。”
母親神色微定。
大伯母笑著抱了竇昭:“壽姑,大伯母屋後的山茶花都開了,你等會領了丫鬟幫大伯母剪幾枝來插瓶可好?”目光卻直接落在了跟著她的妥娘和香草身上。
竇昭緊緊摟住了大伯母的脖子:“我要,母親,要,大伯母,要,三伯母”哭得震天響,把大伯母嚇了一大跳。
母親忙接過竇昭,又羞又惱地紅著臉道:“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這幾天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一走開,就哭得讓人不得安生”
大伯母聽著嘆了口氣,撫著竇昭的頭髮:“老一輩的人常說,母女連心。這孩子是個聰明的,知道你心裡苦,她害怕呢!”
一席話說得母親眼淚漣漣,抱著竇昭的手卻緊了很多。
“就讓她跟著你吧!”三伯母感慨道,“反正她還小。”
母親“嗯”了一聲。
一行人拐過廳堂,去了後院的花廳。
大雪紛飛,枝頭的梅花開得正豔。
一個身段優美的女子穿了件玫紅色的小襖身姿筆直地站在窗邊,和窗外的寒梅相映成輝。
竇昭心中一緊。
是繼母!
這個身影,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在祖父和祖母相繼去世,三伯父送自己去京都和父親團聚的時候,她曾這樣站在窗邊,目光犀利地打量自己;在濟寧侯府正式向竇家下聘的那天晚上,她曾這樣站在窗邊,面沉如水地凝視著自己;在自己把她送過去的婢女讓魏廷瑜收房後又讓魏廷瑜把婢女送人之後,春節回孃家拜年時,她曾這樣站在窗邊,緊攥著雙手沉默地望著自己;在她想為弟弟竇曉求娶曾貽芬的外孫女被拒絕時,她把自己叫回孃家,曾經這樣滿面猙獰地站在窗邊
竇昭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身影。
從誠惶誠恐到開懷大笑,她如赤腳在煉獄裡走了一遭。
誰又憐惜過自己的傷疼與哀鳴。
母親的腳步慢了下來。
紛雨籟籟如楊花。
那個身影轉過來。
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樑,清澈的目光,山水般鍾靈毓秀。
母親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怎麼是你?王映雪,怎麼是你!”
她搖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