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趙高,自己能做皇帝麼?無論如何,趙高總不至於還要做皇帝了。只要趙高不做皇帝,再說還都是自己的臣子,計較甚來?如此這般懵懂地想著走著,胡亥競莫名其妙地輕鬆起來。走進幽幽大殿,走上巍巍帝座,胡亥看著階下一大片煌煌冠帶燦燦面孔,竟找不出一個自己能叫上名字的人,不禁大是茫然了。
“哎?忒多老臣,都到何處去了?”胡亥夢幻般問了一句。
“稟報陛下,一班老臣怠惰,都晨睡未起。”相位上的趙高答了一句。
“是麼是麼?老臣們也晨睡麼?”胡亥驚訝了。
“趙公所言屬實。老臣們都在晨睡。”大殿中轟然一聲齊應。
胡亥真正地茫然了,好像自己在做夢。那麼多老臣都在清晨睡覺了?可能麼?然則沒睡覺又能到何處去了,何以一個人都不來朝會?胡亥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恍惚中一陣瞌睡,頭上的天平冠流蘇便刷啦掃上了青銅大案,只差自己的鼻尖要撞上了案稜……猛然醒來,迷迷糊糊的胡亥便跟著一個司禮官轉悠起來,直轉悠到胡亥軟綿綿倒在地上鼾聲大起……日落西山時分,胡亥才睡醒過來,思忖半日,只覺自己做了一個怪異的夢,好像拜了趙高,還唸了一篇給趙高封官晉爵的詔書,還做了甚,胡亥一時想不起來了。胡亥大疑,喚來左右內侍侍女詢問,內侍侍女們都說陛下一直在榻上睡覺,哪裡都沒去。胡亥一時大覺恍惚,不期然一身冷汗……
夏天過去了,秋天也快要過去了。
有了趙高做中丞相,胡亥比原先過得更快活了。原先胡亥還得時不時聽趙高稟報國事,更得時不時會商如何應對一班老臣滋擾。可自從李斯一死趙高領政,胡亥便甚事也沒了。然則,快活是快活,胡亥心頭卻漸漸地發虛起來。一則是趙高對他這個皇帝再也不若從前恭敬了,偶爾遇見的大臣新貴也對他大大地怠慢起來了;二則是他只能在皇城遊樂,再也不能出咸陽城了。趙高叫總管皇城內侍的給事中對他說,天下盜軍益盛,陛下只能在皇城享樂,明年再說外出了。整整一個夏天,趙高只見了胡亥一次,說是要派胡亥身邊的長史,去申飭章邯平盜不力。胡亥大感新奇,很想問問究竟。趙高卻冷著臉沒有多說,只說要用這個章邯認識的皇帝近臣,好叫章邯知道這是皇帝的申飭,只來知會陛下一聲,陛下無須多問。胡亥自幼便畏懼趙高,見趙高板著臉不說話,也不敢再問了。
後來,胡亥聽申飭章邯回來的長史悄悄說,章邯與盜軍作戰連敗幾次,皆因糧草兵器不能如原先那般順暢接濟。此前,章邯曾派副將司馬欣求見中丞相督運糧草,還帶來了將軍們為李斯鳴冤的聯名上書。趙高大怒,既不見司馬欣,又不信司馬欣所說軍情,還要派材士營緝拿司馬欣問罪。司馬欣不知如何知道了訊息,連夜逃離咸陽了。趙高這次派長史前去,一則是以皇帝詔書申飭章邯平盜不力,再則是要章邯治罪司馬欣。章邯很是冷漠,只說司馬欣正在軍前作戰,治罪司馬欣便要大亂軍心,不敢奉命。從始到終,章邯沒有說一句再要朝廷督運糧草的話,也沒有問及任何國事。長史眼看軍中將士一片洶洶然,也不敢多說便告辭了。回來稟報中丞相,趙高陰沉著臉甚也沒說,似乎對章邯也沒甚辦法只有不了了之。
“這章邯也是,給李斯老兒鳴冤,中丞相能高興麼?”
胡亥很是為章邯的愚蠢惋惜,也很是為自己的精明得意。
八月己亥日,胡亥在正午時分剛剛離榻,接到一個內侍稟報,說中丞相要進獻給皇帝一匹良馬。胡亥高興得手舞足蹈,立即下令預備行獵,中丞相良馬一到便出城。午後時分,趙高果然帶著一大群新貴臣子們進了皇城池畔的胡楊林,向欣然等候在石亭下的胡亥獻馬來了。然則,當趙高吩咐牽馬上來的時候,胡亥不禁呵呵笑了:“中丞相錯也,這是鹿,如何說是馬耶?”趙高一臉正色道:“此乃老臣所獻名馬,陛下何能指為鹿哉!”胡亥大為驚訝,反覆地揉了揉眼睛,走到那隻物事前仔細打量,頭上有角,耳上有斑,世間有此等模樣的馬麼?分明是鹿了。終於,胡亥搖了搖頭高聲道:“中丞相,這是鹿,不是馬。”趙高淡淡笑道:“陛下,這是馬,不是鹿。”胡亥一陣大笑,指著環侍群臣高聲道:“你等都說,這是鹿麼?”群臣們一拱手齊聲道:“陛下,此乃馬也。”胡亥大驚,又指著內侍侍女們高聲問:“都說!這是甚?是鹿麼?”內侍侍女們紛紛高聲道:“不是鹿。”“陛下,這是馬。”“對,是馬。”亂紛紛應答中胡亥一身冷汗,想起上月大殿的夢境,不禁頭皮一陣發麻,猛力搖搖頭又揉揉眼:“噫!出鬼也!如何我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