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說這個也沒用了。”劉備倒是已經想開了，“不管遇到什麼危機，我們現在都只有努力向前而已！孝直，難道你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嗎？”

“面對淮陰侯這樣的人物，沒信心也沒啥可丟臉的。”法正一本正經地回答，然後張松狠狠踩他一腳：“出征前夕說什麼喪氣話！”

劉備聳聳肩：“我已經習慣了……文偉，既然已經萬事俱備，那事不宜遲，我軍下午即行出征！諸位，準備迎接自己生命中最艱苦的一戰吧！”

眾人一起行禮：“願為主公效死！”

然而不管下了怎樣的決心，在發出決戰命令的那一刻，劉備仍然覺得自己需要更大的勇氣，才能狠心讓這麼多相信自己的人踏上征途——沒有人知道，這場戰鬥結束的時候，從潼關出徵的大軍還能剩下多少人……甚至不一定能有人回來！

但現在，每個人都挺直了腰，臉上帶著自豪的表情，望向站在高處的劉備。

八萬戰士，現在全都彙集於此，只等劉備一聲命令，他們便會奔赴死途。

對於他們的決心和意志，劉備是沒有絲毫懷疑的。就在集結部隊的這幾日裡，士兵們的對話不止一次傳到他耳裡。

“這次可是劉使君帶著我們出征！我全家都是被劉使君從成都救出來的，今天終於有了報答的機會！”

“我比你等得更久！我可是被劉使君救到江東的新野人！要不是這次劉皇叔到了烏林，我都找不到機會來投靠啊！”

“你們這些傢伙，是想著跟在劉使君身邊不容易死吧？我們涼州軍，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死才來的！大公子不在，他的份就由我們擔下！”

“胡扯，我只是相信劉使君，就算要我們去死，那也一定不會死得沒有意義！在劉使君麾下，我們不是隨時會被拋棄的小卒！”

“你就是小卒！……但是你也沒說錯，即使這次戰死，也一定不用後悔！”

現在，這些士兵就站在他面前，並且真的打算為自己而死！

劉備抬眼望去，八萬大軍都已拔營整隊，一眼看不到頭。

這是相信自己，屬於自己的軍隊，這也是最後一支打著大漢和劉氏旗幟的軍隊。

自己將會和他們一起萬劫不復，還是劫後重生？

劉備覺得自己的腿在微微顫抖——這不是激動，這是恐懼。不是對自己的恐懼，是對這麼多人所奔赴戰場的恐懼，是自己“將要決定這麼多人命運”，這個事實帶來的恐懼。

八萬將士，他們不是數字，不是npc，不是可以隨便拋棄的東西！

“皇叔，你果然不適合當主公啊，從各方面來說都不適合。”諸葛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劉備身後，嘆了口氣，“一廂情願地希望儘可能多的人保住性命，卻不知道要如何帶領他們，認為所有人的死都是自己的責任，你這樣要如何以一軍主將的身份前進呢？”

“我知道我不合格。”劉備看著下方的人群，輕聲回答道，“我知道死傷不可避免，但我還是怕。”

“怕他們死的時候會怪你？”

“不，我怕我會犯錯……也許我一個命令下去，會有幾十、幾百甚至更多的人喪命，我不怕這個，我怕的是我這個命令犯了錯！他們原本可以活下去，原本可以死在更有價值的地方，卻因為我的錯誤，白白送命！”劉備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是不合格的統帥，所以我才更加惶恐，因為我知道因為自己太笨，犯錯的機會比別人高得多！”

諸葛亮打了個哈欠，然後當著幾萬人的面用羽扇拍了一下劉備的頭。

“皇叔你在擔心的無聊事情還真多啊！”

“這是無聊的事嗎！”

“當然很無聊。”諸葛亮答道，“你以為就你知道自己不合格？不，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知道你除了仁義慈悲之外一無是處，他們也做好了因為你的錯誤而白白送命的準備……對不對啊？諸位！”

人群中一箇中年士兵舉起手中長槍，聲嘶力竭地喊道：“願為劉皇叔效死！”

他身邊計程車兵們一起舉起長槍：“願為劉皇叔效死！”

這聲音就像海浪一樣在部隊中擴散開來，從前方一直傳遞到後方，劉備目瞪口呆地看著長矛一排排舉起，旗幟一片片晃動，最後是幾萬大軍一起喊出這句話，簡直是山崩海嘯一般，連周圍的樹木都跟著搖晃起來！

“願為劉皇叔效死！！！”

“孔明……”劉備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不是用了什麼秘法，讓所有人都聽到我們剛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