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最後連路燈都遙遠了,向遠才意識到車子帶著他和她已經遠離市區,沿著一條不熟悉的山路盤旋而上。這路沿山腰而建,顯然是個行人罕至的地方,最窄的地方只能容一輛車透過。向遠想到如果山上有車從相反方向逆行而下的情況,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好在這種情況始終沒有發生,周圍逐漸向夜色裡沉去,一片昏黑之中,只有他們的車燈照亮前面的方向。
向遠是見多了山路的人,在心裡嘀咕,按這條路的走法,只怕車開不到山頂。念頭剛閃過不久,就感覺他的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停在路邊一個地勢比較平緩開闊的地方。
“下車吧,向遠。”他率先開啟車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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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日月之約(2)
向遠一動不動,藉著車燈熄滅前的那點光線,她已經看到前路是彷彿無盡頭一般的臺階。
葉騫澤說:“怎麼,你怕了?我記憶中的向遠從來沒有怕過山路和夜路。”
向遠依舊沒有下車,“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我的時間、體力都不想拿來做無用功。”
“來。”他笑著伸手進車門去拉了她一把,“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到時你就不會覺得這是無用功了。”
夜裡走山路,對過去的向遠來說是件平常的事情,但是她那時未穿著高跟鞋。也許葉昀說得也對,她在城市太久,連腳都在退化。
天色變得漆黑之後,一路有驚無險全賴葉騫澤車上的一個聚光電筒,還有向遠在夜間的好視力和在曠野中的本能。可那臺階彷彿永無終點,向遠先葉騫澤一步到達山頂,不顧荒地野草紮腳,脫了高跟鞋,彎下腰來喘氣。
葉騫澤跌坐在她身邊的草地上,靜默之中只聽見對方風箱一般的呼吸聲,一時間誰都開不了口。
向遠緩過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你帶我來這種殺人棄屍的好地方幹什麼?這鬼地方,晚上除了我們兩個神經病,還有什麼?”
葉騫澤用手撫著胸口,“當然有,除了我們,還有月亮……”他忽然驚喜地站了起來,“你看啊,向遠,月亮爬上來了。”
向遠自然而然地直起腰,終於知道葉騫澤為什麼千辛萬苦帶她來到這個地方。逐漸清晰的月光下,不遠處,一條小小的溪澗跳動著銀光,想是剛才他們呼吸太過沉重,竟然連那泉水躍動的聲音都蓋過了。是的,無須描繪,這一切太過熟悉,熟悉到連心都扯得隱隱地疼。
他們面朝著溪澗的方向,誰也不忍先開口說話,但回憶卻不安分,那些沉睡多年的舊事都醒了過來,耳邊彷彿還可以聽到兩人的笑鬧聲。
“……怎麼還沒有一條魚上鉤?葉騫澤,我們今晚不會又空手而歸吧?”
“那也沒有辦法啊,釣魚重在過程的樂趣。”
“見鬼的樂趣,這裡的溪鰻可以賣到十五塊一斤……”
“噓,別說話,有魚上鉤了。”
“喂喂,別濺我一身的水……喂。”
“哈哈,向遠,你的頭髮……”
向遠閉上眼睛,她不知道他是否也聽到了,那一幕幕鮮活得好像就在眼前。她甚至記得他鍍著月光的每一寸剪影,那樣皎潔,隔著滴水的劉海,她才敢細看。
她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恨自己:為什麼就算是做夢,她也總醒得比別人早?即使在最好的夢境裡,她也不過快樂地沉迷片刻,就會有個聲音說:可惜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就像現在,當她睜開了眼,心中如此清楚,縱使再相似的場景,這不是家鄉。就算故地重遊,一樣的月亮,想必已經不認識如今的她和他。站在高處,當年她只看見暮色中比山更遠的山,然而現在,城市的燈火儘可遙遙俯瞰。
葉騫澤和她並肩朝相同的方向眺望,“向遠,你在想什麼?”
向遠說:“我在想,我們腳下這個地方依山臨江,視野開闊,又靠近外環,假如用於房產開發,總有一天是寸土寸金。”
他愣了一下,搖頭笑了起來,“你啊,我都搞不懂你腦子裡整天想著的是什麼。”
“當然,因為你不是我。人和人是不同的,同一個角度,詩人看見秀麗河山,窮人只想著哪裡去找一碗飯。就連感情也是有貴賤的,高高在上的悲傷,總比泥土裡的掙扎要壯烈。”向遠的笑容在夜色中瀰漫,“其實你是想說我市儈是吧。”
“不是的,你總是比我聰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是覺得人活一輩子,錢財、成就、虛名,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有良宅百頃,夜裡也只能棲身在一張床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