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紙上畫了個笑臉。
接著,她又展開了另一張宣紙,毛筆在宣紙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圈圈。
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
他不在身邊,她的相思像缺了個口,這些圈兒怎麼畫都不圓。
畫著畫著,一滴晶瑩的淚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了圈圈,宣紙變得溼糊糊的。
夜深人靜,月兒趴在書桌上,輕輕哭了起來。
第七章
時序入夏,八月時分,連北方都變得燠熱,人人揮汗如雨。
一人一騎,由南方往北方而來。
策馬者是浣紗城的傳令者,先前也是黑衫軍之一,是秦不換的袍澤弟兄,他領了指示來到京城,在熱鬧御街上,策馬拐入一處清幽宅邸。
這兒是方府自家的產業,城主夫婦入京城,都會住在此處。屋子雖小,卻精緻典雅、美輪美奐,即使是富商皇族,也望塵莫及。
他下了馬,捧著包袱,走進廳裡。
大廳中央,秦不換坐在主位上,他身穿墨綠衫子,俊臉嚴肅,正半眯著眼,聽著京城各方的收益簡報。
“這兩旬以來,京城婦女競購靛藍衣衫,咱們幾間衣鋪、綢緞莊、錦織鋪子皆已供不應求。”一個男人說道,拿出簡冊讓秦不換過目。
“知道原因嗎?”他淡淡的問道。
“是城北『甜水莊』裡的李錦娘帶起的,她生得嬌豔嫵媚,又善於打扮,每有新妝,婦女就爭相仿效。”
秦不換抬起頭來,黑眸內波瀾不興。
“『甜水莊』跟我們也有生意往來?”
“是的,那位李錦娘,秦先生也是見過的。”
濃眉擰了起來,想了一會兒。
是了,他是見過那個女人。這些日子裡,千嬌百媚的李錦娘,總跟在父親身旁,數次到這座宅子裡來。嘴上說著,想多瞭解家裡的生意,一雙媚若桃花的眼兒,卻不住往秦不換身上溜。
她風華絕代、豔光四射,甚至比方舞衣更美。照理說,他應該對她感興趣的——只是,初時的驚豔消失後,他的視線就自動挪開,不再逗留,甚至就連她紆尊降貴,刻意攀談,都引不起他的興致。
他不是早就下定決心,要娶天下第一美人為妻嗎?但是這會兒,美人兒出現在眼前了,他卻無心追求。
他的心,早已遺落在別處。
夜裡,他抬頭望著夜空,只要看見皎潔的明月,就會想起那個圓滾滾的少女。她的純真、她的善良、她的衝動,以及她暖呼呼、軟綿綿的身子,與甜美得不可思議的唇……
俊臉上閃過焦躁,他暗暗一咬牙,將臨別時她那震驚不解的表情,狠狠推出腦海。
始終站在廳口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怎麼,是缺了哪色絲綢?”他問道,脫下風塵僕僕的披風。
“靛藍色的。”
“那簡單,我回浣紗城時,跟夫人報告一聲,要多少疋都不是問題。”那人豪氣的說道,從包袱裡拿出兩個木盒,轉向秦不換。“這是今年春天作的鹽醃油菜,夫人囑咐我給您帶來,她說您愛吃這個,她沒有忘。”
“是她要你來的?”秦不換淡淡的問道。
“夫人說了,你在京城逗留了四個多月,她有些擔心,所以派我來看看。”
“生意處理得很妥當,無須擔心。”
那人搔搔頭。“夫人也說了。”
秦不換挑眉,沒有吭聲。
“她說,她擔心的不是生意,而是你。”那人照著回答,打從心裡佩服。哇,夫人真是料事如神呢,連秦先生的回答,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俊臉上略微僵硬,下顎的一束肌肉隱隱抽動。
這個方舞衣,何時變得如此溫柔了?不但派人千里迢迢的送了小菜來,還噓寒問暖,比親人還要周到。
“她還說了些什麼?”他直覺的知道,那女人肯定又在玩什麼把戲。
“夫人還讓我送了個錦盒來,說是絕對要當面交給您。”那人慎重無比的,從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
在層層油布包裡下的,是一個精緻典雅的長方形錦盒,盒上還有著一把鏤了浣紗城城印的小巧銀鎖。
秦不換接過錦盒,單手運勁,氣貫指尖。就聽到“當”的一聲,銀鎖已經被震斷,錦盒應聲而開。
錦盒底鋪著紅絨,紅絨中央,擺著一張喜帖。
月兒的喜帖!
那一瞬間,他連呼吸都停了,臉色轉為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