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明天送糧的人不來,就該餓肚子了。”第二天,送糧的人果然沒來。韋娘把剩下的米分成兩半,今天煮一半,留一半給明天;可是當晚下大雪,第二天漫山遍野一片白,惟一的上山小路被封死。韋娘只得又把米再分成兩半,今天煮一半,留一半給明天。一天只吃一頓稀飯,大人倒能忍住,孩子哪兒行?那就讓裹兒多吃點乾的,兩個大人多喝點湯。
到了第七天,一家人都餓倒在床上,日上三竿了仍無動靜。忍不住的裹兒搖著爸爸的大腿叫喊餓。
餓得有氣無力的李顯這時突然來了一股精神,他覺得自己是一家之主,便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忍著點,裹兒,還記得前幾天我教你讀的《呂氏春秋》中《慎人》那段嗎?‘孔子窮於陳、蔡之間,七日不嘗食,藜羹不糝。宰予備矣,孔子絃歌於室……”說著掙扎著爬起來,從牆頭取下一張鋪滿灰塵的箏,撣去灰塵,放在床邊邊彈邊咀道: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
唱完問裹兒:“你聽到了嗎?還餓嗎?”
“還餓……”裹兒回答。
韋娘卻說:“越聽越餓。又是殺雞,又是煮米飯,還要喝酒,都唱你心想的。你不餓?”說著一腳把箏踢到床下,摔得“哐啷”一聲。
李顯想冒火,但沒有氣力,便說:
“孔子餓了七天,一彈琴就不餓了……”
“孔子是聖人,我們是嗎?”
韋娘不再跟他拌嘴,她在想哪兒還能找到吃的。忽然,她想到林間有株野梨樹,樹上結一種厚皮梨,小時在家鄉度荒年時吃過。便拉上裹兒去摘。但樹太高,裹兒爬不上去,找根竹竿亂打一陣,掉下來幾顆。裹兒放嘴裡一咬,皮*,瓤又酸又澀,實在難以下嚥。韋娘說:“拿回去煮著吃,味道會好得多。”
第六章 百衲廟裡小百衲(3)
樹上已剩下不多幾顆,全打了下來,拿回家裡,放幾粒米一齊煮熟了。嚐嚐,味道是要好些,也能咬動了。她先給李顯舀一碗,裡面多兩塊厚皮梨,再撈上幾粒米。一邊撈,一邊對守在灶邊的裹兒說:
“你爸是一家之主,身體又虛弱,讓他多吃點。給,快給你爸端去。”
第二碗是裹兒的,孩子正吃長飯,不能虧了她,於是把剩下的幾塊厚皮梨和幾粒米全撈在她碗裡。
裹兒個子小,看不見鍋裡還有沒有,接過媽媽手中的碗坐在爸爸身邊一起吃。爸爸又順便把自己碗裡的米飯撈幾粒放在女兒碗裡。裹兒望著父親瘦削的鬍子拉碴的臉,心裡好感動。她把父親剛剛夾給她的—塊厚皮梨夾起來,送進父親嘴裡。
“裹兒,”李顯忍不住含著淚花對女兒說,“爸爸實在對不起你,你來到世上就沒跟我享一天福,卻跟著受這麼多罪。你,你不怪罪爸爸吧?”
裹兒望著爸爸,搖搖頭。
李顯接著又說了:“裹兒,你快十歲了,你記住,如果能有那麼一天,爸爸會十倍百倍地補償你,到時候,要什麼有什麼,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會摘下來給你……”
父女相對無言,低頭喝著碗中苦澀的湯。
而這時,鍋裡只剩下一點清湯了,韋娘趕快取過碗,把湯舀到碗裡。這一切都未躲過李顯的眼睛,他要把自己碗裡還剩下的幾粒米飯倒給她,兩人推推讓讓好一陣後,韋娘正色說:“顯,你是咱家的頂樑柱,是我們的指望,不能倒。你就把那點東西吃掉吧。”
“那你呢?你倒了,我們這個家不也就完了……”
“我有辦法,你看,”韋娘說著,彎腰從灶間刨出塊爛泥,掰開來,裡面有團黑乎乎的東西。她輕輕取出來,拍去灰說:“這是剛才我在土裡拾到的一隻凍死的螞蚱,你看,肥著哩,能頂半個饃。”說著,掐下螞蚱燒焦的頭,嘴一張丟進去津津有味地咀嚼著,還不停地說:“好香。”
看得李顯目瞪口呆,裹兒見了吵著說:
“媽,我也要吃。”
韋娘扯下一隻螞蚱的大腿給她,又扯下一隻給李顯,說:
“你們都嚐嚐,小時家鄉度荒年,我就吃過。”
裹兒接過來,翻來覆去好奇地看了看,然後丟進嘴裡,像母親那樣有滋有味吃起來。
李顯接過來後,先放在鼻子底下聞聞,然後放進嘴裡小心翼翼地咬著,品味著,最後他的結論是:“香,還真香。”
一家人實在支援不下去了。
“難道母后要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