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了。
“改革開放的政策,當然是好的。可是咱們廠的情況就不一樣了,咱們廠好端端的,就被幾個貪官搞垮了,現在省裡不願意來幫助我們,還想把我們當成包袱甩掉,把我們交給美國人去剝削,我們能答應嗎?”孫翔雲繼續開始煽情,他搞了這幾年的鬥爭,嘴皮子倒是練得挺利索了。
“孫師傅,我是南部經濟導刊的記者羅姝,請問我可以就江實電合資的事情對你進行一個採訪嗎?”
人群中突然傳出來一個帶著南方口音的聲音,孫翔雲循聲望去,只見那是一位穿著入時的年輕女子,手裡舉著一個小麥克風,看起來的確像是個記者的樣子。
孫翔雲對記者並不陌生,他們每次去輕化廳鬧工資的時候,都能夠看到記者的身影,而一旦有記者出現,輕化廳的幹部們就會非常緊張,對待他們的態度也會變得更加和顏悅sè,這使得孫翔雲相信,記者對他們是有用的。
不過,這一回他對於記者可是有些jǐng惕,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造勢,是想利用這種形勢,對即將到來的收購者形成一種壓力,從而迫使收購者與他談判,這樣他就可以開口要價了。如果把記者招來,萬一把事情攪黃了,人家不收購江實電了,他還能訛誰去呢?
其實,孫翔雲比誰都希望這次收購能夠成功,因為他知道,江實電現在就是一個無底洞,國家不可能無休止地往裡面扔錢。輕化廳所以在過去一段時間內還養著江實電,也是在等待著有人來兼併江實電,如果這件事沒有希望,那麼輕化廳完全可能直接宣佈江實電破產,給大家發一筆買斷工齡的費用,然後就了帳了。
孫翔雲對於江實電的幾種結局進行過很jīng細的計算,最後得出結論,讓美國人來收購江實電,是他個人能夠得到最大利益的方式。他知道美國人其實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可怕,作為外來的收購方,他們不瞭解中國的國情,所以很好欺負。如果換成南方的鄉鎮企業老闆來收購,那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人家無論是白道還是黑道,都玩得諳熟,他孫翔雲這點心眼,真不夠跟人家玩的。
想到此,孫翔雲便覺得自己不能和這位記者過多糾纏了,萬一說得太多,記者在報紙上呼籲一下,豈不就弄假成真,反而壞了事?
“這位記者同志,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採訪,我是一個黨員,我的所作所為,都要和組織保持一致的。”孫翔雲對羅姝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都哂笑起來,孫翔雲是不是黨員,大家並不清楚,但要說和組織保持一致,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幽默啊。輕化廳明確提出了要讓外資兼併江實電,而孫翔雲卻帶頭拉起橫幅來抵制,這就叫作保持一致?
羅姝也有些納悶了,她用手摳了摳自己的耳朵,確認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聽,這才走上前去,問道:“孫師傅,你剛才說你要和組織上保持一致?”
“對啊,我也是受黨教育多年的老工人嘛,當然是要和黨和國家的政策保持一致了。”孫翔雲說道。
“可是,你們這個橫幅,是怎麼回事呢?”羅姝指著那條巨型橫幅對孫翔雲問道。
“我們這個是表達我們的意見。”孫翔雲說道,“mín zhǔ集中制嘛,我們這就是mín zhǔ。”
“可是……”羅姝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那麼你們到底是支援省裡的意見,還是不支援省裡的意見呢?”
“我們是在扞衛國家財產啊。”孫翔雲道。
“這麼說,你們是反對外資兼併江實電的了?”羅姝道。
孫翔雲搖搖頭道:“引進外資,是zhōng yāng的政策,我們怎麼會反對呢?”
“那麼你們是支援外資兼併的?”
“這不就成了出賣國家財產了嗎?”
“那……”羅姝快要哭出來了,這可是她第一次dú lì出門採訪啊,這位工人師傅的話,怎麼那麼讓人覺得深奧呢?
孫翔雲也快要哭了,你這個記者怎麼這麼不合時宜啊,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心裡想的事情,能對你直說嗎?
“孫師傅,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的,你們不反對引進外資,但你們反對在引進外資的過程中出賣國家利益?”羅姝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了一個思路。
孫翔雲連連點頭道:“太對了,羅記者,你可真有學問。”
羅姝見孫翔雲終於贊成自己的觀點了,也興奮起來,小臉也變得紅撲撲的,她繼續問道:“那麼,孫師傅,你覺得這一次三和公司對你們江實電的收購,損害了國家的利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