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漂不漂亮嘛?”
我感到胸口多了一隻手,後背一團軟綿綿的肉壓了上來,何娜將臉緊緊靠著我。我想將她的手掰開,卻突然沒有了力氣。從偉業路向南轉到浦沿路,經過火車橋洞時,何娜輕輕地哭起來,在身後留下一灘滾燙的淚水。周維民爆單那天晚上,何娜也是這樣突然在將頭埋在我懷裡,“甕聲甕氣”地哭了十幾分鍾。那天她被周維民推了一把,一直忍到下班,後來打電話到我手機上的時候已經八點多,我一聽她獨自一個人在四橋旁邊嚇得不輕,打了個的直奔現場。
何娜還穿著上班的短袖白襯衫,影子飄飄忽忽地立在廢棄的碼頭中央。這個碼頭只剩下幾十塊發綠的混凝土石板,稀稀拉拉往江裡延伸出二十幾米遠,橋下是亮汪汪的江水,此時波濤洶湧,岸邊的石壁“嗶嗶啵啵”發出駭人的聲響。我一面小心翼翼地踩著不足三十公分寬的石板往前走,一面喊,何娜,何娜。何娜緩緩轉過頭,像倩女幽魂裡的小倩一樣,幽幽地看我一眼,忽地又慢慢坐下,神情呆滯。
我在她旁邊騎著一塊石板並肩坐下,故作輕鬆地問:“何娜,為什麼挑這個地方約會?很危險的!”
何娜無視我的幽默,怔怔盯著對面的街燈,火光把江面映得輝煌燦爛,旁邊的四橋上更是燈火通明,璀璨無比。那天我心情也不好,馬秋霞剛從一個男人懷裡投奔到另一個男人懷裡,並且跟我毫無關係。這麼好的一江夜景,在我眼裡就如地獄,到處暗藏冷漠吸血的獠牙。
“其實我才應該痛苦,你才多大點事?”我無力地說,將兩條懸著的腿輕輕晃動著,感覺它們像棉花糖一樣柔軟。
幾分鐘之後我就為這句話自責了。
何娜在我的懷裡哭了個夠,淚水浸透了我的衣襟,由暖變涼,又在呼呼的風裡漸漸晾乾。看著何娜在我懷裡的樣子:聳動著肩膀,頭髮凌亂,聲音嗚咽,模糊間就和前女友分開時的場景相仿。那晚我們勉強履行一次夫妻職責,然後開始互祝對方幸福。當時感情很真摯,覺得她的離開完全身不由己,覺得如果有世界末日,我們是一定可以死在一起的。我記得對她說過最深情的一句話是:請讓我永遠發最後一條資訊,別再回。那是第一次見面分開以後,我從旅店走出一公里就收到她的簡訊,她在簡訊裡說分開後好失落,好想我!這樣來回發了十幾條肉麻的情話,我用這一條簡訊作結,按下傳送鍵時異常肅穆,自己都感動得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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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錢塘江邊的眼淚(2)
118。
何娜一邊輕輕啜泣,一邊給我說了三件事情。第一件,周維民對她凶神惡煞,她受不了了,公司裡除了我,其他人都怪怪的,無法親近。第二件,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離異,從此再沒有見過母親,父親對她不理不管。她還有個弟弟,卻在十歲那年發了次高燒,流下後遺症變得呆頭呆腦。第三件,讀初三那年,她在放學路上被一個男人*,回到家不敢告訴父親,她怕說了又會遭到一頓毒打,獨自默默流了一晚上的淚。
何娜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她的身體在我懷裡瑟瑟地抖著,像一隻弓著背的兔子。而我的心在如此燥熱的傍晚漸漸涼下去,眼裡所見的一切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真實,我感到自己像在一條船上,開始搖晃起來。記得那晚大雨滂沱,我就是從身後積滿雨水的大路上踩著單車呼嘯而過,那時悲壯卻充滿了力氣,但是現在我突然覺得很疲憊。我抹了一把眼睛,將何娜從懷裡扶起來。何娜說,我是第一次跟人說這些。我說我相信,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堅強。。。。本來打算說說自己的事情,好開導開導她,現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想起來我那叫什麼破事呀?
我現在知道何娜為什麼總是神情恍惚了,為什麼總是憂鬱著臉眼神迷離,為什麼說話總是聳動著肩膀小心翼翼了,我現在也知道為什麼我對她好一點,她就把我看成最親密的人。這就是因果,或者說這就是命運,一點一點浮現出來,準確無誤。
苦痛就像胃病,在每個人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存在著,只是有的人獨自忍受,有的人卻將它無限放大。生活充滿了悖論,而我們一直在苦苦尋找答案。何為罪惡?何為正義?何為痛苦?何為幸福?把自己看成世界的一切,忽略別人的感受,覺得自己是最倒黴的人,放眼別人,其實這點事情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男人女人,窮人富人,或者好人壞人,沒有最快樂和最痛苦,可笑而悲哀的是自己一直為自己的身份計較,併為之折騰不休。
在東莞長安鎮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