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兒……”呂內官向後喚一聲:
一名瘦長身材的白淨臉內侍走到呂內官身後,躬身道:“義父,兒在。”
“取綢來……”呂內官吩咐。
年輕宦官瞧瞧畫案,默默從袖管中抽出卷紅綢,交到呂內手裡:“義父……”
驚異於義子的速度,呂內官開啟絲綢看看,緩緩點頭:“龐林,不錯,不錯!”
“不敢當義父誇獎。”龐林表現得非常謙虛。
呂內官沒再廢話,張開整副綢子走過去;
在距離畫案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就停住腳步,雙臂用力一拋。
如一片紅雲……
霎那間,畫案上的一切都被紅色罩住了——再看不見半點。
繞過畫案,呂內官來到小黃門面前,二話不說當胸就是一腳:“狗獠!大膽!”
“啊……啊啊!”小宦官慘叫連連,疼得在地上打滾,邊滾邊哀求著問:“呂內,上人,因何?因何呀?”
聽小黃門問為什麼,呂內官怒氣更盛,一腳接著一腳地狠踹:“殺才,安敢窺伺機軍機?!”
“軍機?小奴未……”還不等小宦官解釋完,龐林突然發難,一腳正踢中後腦勺。
小黃門暈過去了。
龐內官瞟了瞟畫案,低聲問老內官:“義父,其上乃……山川地形圖?”
呂內官頷首,隨之一臉嚴肅地告誡義子:“龐林,不可閱之,切記,切記。”
‘怪不得,怪不得!’年輕內官俯首受教:“兒……遵命。”
停一會兒,龐林指指昏在地上的小宦官,問怎麼辦。
“見地圖者,死!龐林……”呂內官向義子揮揮手,意思要他親自處理乾淨。
“唯,唯唯……”龐林答應一聲,揪起小黃門的衣服領,把人象拖死狗一樣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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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散會了。
天子拖著有些疲憊地腳步,慢慢踱回書閣。
‘搞不懂,周亞夫和竇嬰怎麼會那樣談得來?性子明明南轅北轍的兩人……’皇帝陛下坐在大書案之後,邊觀賞庭院中水波粼粼的池塘景色,邊在心底裡唸叨著荒唐可笑:‘可憐陶青陶丞相,都快被擠兌到沒插話之餘地了。’
一隻蜻蜓飛過,落在池塘水面的一顆蓮蓬上。半透明的翼翅,在陽光和水光的照耀反射下,發出淡淡的金光。
‘嗯,看樣子,我為皇太子挑了兩個巨大助力啊!’
審視池塘中身形輕捷的空中精靈,皇帝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意識到:其實,何止是陶丞相幾乎失了說話的餘地?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現在若再想與竇嬰周亞夫兩位重臣唱唱反調,都得事先好生思量思量——在朝會上,‘沒人幫腔’特傻特尷尬。
蜻蜓停在蓮蓬上,左歪歪右歪歪,振翅甩腿,一點兒都不安分。
夏末的蓮蓬早結滿了蓮子,份量不輕。蓬下的蓮莖原就勉強支撐著,遇到上面再一鬧騰,就有些吃不住了。
沒多久,
枝彎葉動,
搖搖欲墜……
“太子太傅竇嬰,周太尉之養女親女……”天子的眼中,厲色隱隱浮動。
所有君王都明白儲君必須有實力——沒黨羽的繼承人根本無法順利即位。
然而,福兮禍所依,‘皇太子的勢力橫掃朝堂’也絕非在位帝王願意看到的景象!
荷莖撐不住,折了;
碧綠的蓮蓬帶著滿腔的蓮子,重重跌落水中。
蜻蜓在綠蓬入水的最後一刻展開雙翼,在水面上飛兩圈,觀望觀望自己的傑作,快快樂樂逃之夭夭。
‘惹是生非的傢伙!’天子無聲地咒罵,抓起案上綠松石做的蟾蜍鎮帛,揚手扔出去。
什麼都沒夠到!
小昆蟲早不知去了哪裡逍遙。倒黴的綠石蛤蟆在塘邊滾了幾滾,滴碌碌掉進水裡,和蓮蓬作伴去了。
石頭撞擊石料木料的響動,讓程子高等隨侍內官都暗暗心驚。眼皮撩開,飛速地偷瞥御座方向一眼,經驗豐富的高階內官們個個屏息凝神,陪上十倍兒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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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閣內不明緣由的低氣壓,在閣外傳進清柔悅耳的環佩聲時,自動消退。
拉門,向兩邊一開……
館陶翁主手端長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