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文宛夢微微一愣,素未謀面的女帝,竟願封一位平民出身的姑娘為後?大姑娘水靈靈的桃花眼,不斷在對方身上流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百官大驚失色:“陛下,萬萬不可呀!”黑壓壓的跪倒了一片,倒是一副為百姓著想,憂國憂民憂天下的模樣。剎那,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左相苦苦相勸道:“區區市井女子,怎能作為國母?”右相想起尚在宮中不得寵的閨女,眉頭緊皺:“陛下,此女出身低微,無才無德,若陛下執意封后,恐有不妥之處!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嘖,一個個真情實意得很。施羨魚目光沉沉,揚聲道:“放肆!孤的皇后才情橫溢,品行端莊,哪來無才無德之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大洪已非當年禮樂崩壞之境,她手中亦掌握萬人性命,一時之間,竟無人膽敢直接駁回。換作是四年前,他們老早就喝出一聲狗屁不通了。施羨魚流轉顧盼,話鋒一轉,又斥道:“孤與文姑娘曾有幾面之緣,得悉文姑娘曾是玄武大將軍遺孤之後,怎有出身市井之說?”聞言,文宛夢微微發愣,心頭一跳,玄武大將軍文氏,也就是開國先祖身側重臣,曾向安南詐降,最終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身死之後,安南國破,才得以沉冤得雪。她一屆草根平民,何曾成了將門遺孤?“玄武大將軍之後,那是何許人也?不得了,不得了……”“這……儘管如此,仍是有所不妥吧。”“張兄,你可小聲點兒,咱們陛下……算了,不說了,總之你可別讓她聽見了,否則小心腦袋不保啊。”眾臣竊竊私語,俱表露出不認同之意,卻是沒人敢再反駁了。自安南戰歸,年輕的女帝不顧反對,一連扳倒了好幾大世家,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但凡是與攝政王有點關係之人,都被迫告老還鄉去了。且此女極為記仇,說是記仇,實則上亦不至於。該當說是重情重義,賞罰分明,順者如於翰王逼宮一事有功的常家軍等,俱順者昌;逆者如翰王、林家軍、攝政王門下之人等,俱逆者亡。一杯烈酒過喉,她舉杯問天,低垂鳳眸,一身傲骨錚錚,君威自高處壓下所有異聲:“玄武大將軍功蓋六軍,為顧全大義,不惜犧牲妻兒,乃我大洪忠義之至。然則諸君執意阻孤立後,不知是有何高見?”她聲音清亮冷冽,氣勢凌厲,迫得眾臣不得不磕頭求饒。但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那人身上,害人也好,救人也罷,說到底,她倆誰知對方心性如何?從頭到尾,她所求只是留一人在宮中相伴。文宛夢一現,鬧得文武百官爭先求饒,卻不自知,滿心歡喜,只為聽見她竟願意將自己留下。一旦入宮,她便能避開所有施弘逸的眼線,遣人去給小墨報平安,還能……跟央央一起。目光柔軟之際,又聞她道:“孤心意已決,諸君不必多言。既是如此大喜日子,那便再晉鄭氏為寶林,賜一字號為婉。”宛如一道晴天霹靂砸在心尖,沉甸甸的,文宛夢忽然覺得委屈無比。此時,一道嘹亮尖細的聲音,自殿外響起:“沉香長公主到──”話音未落,已有一道粉裙身影衝入殿中,邊跑邊嚷嚷著:“七皇姐,七皇姐!”蔣離見況,露出一抹怪異神色。幸好,這婚事沒成,此女果然……尚且年幼。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施羨魚張臂接住了飛撲而來的大姑娘,身形略有些不穩,倒退了兩步。這大姑娘毫不察覺,髮間金釵流蘇晃動不止:“七皇姐,你可想死我啦!小紹兒呢,小紹兒在哪兒?”蔣離努力揚起唇角,笑意僵硬:“咳……想必這位便是沉香了?阿紹在寡人懷裡,沉香可是想要抱上一抱?”他懷裡的施紹被這一驚一乍,嚇得配合地哇一聲大哭起來。當然,他的義妹還是極為講究義氣,先是讓人將文宛夢送至棲霞殿休憩,再是一番聚舊,氣氛和樂融融,全程被忽視的施弘逸倒是臉色鐵青,這也難怪了,他手中政權是越發的少,偏生黨羽一個個落網,如今又失了威儀,面色盡失。舊雨重逢,然則故人心意未明。 心亂如麻宴結,沉香長公主擔任起一品攝政長公主之職,百官無他議。閒庭信步,一眾貌美嬌娥在重華宮前駐步,為首者金釵紅衣,美則美矣,冷豔眉眼間卻有一股陰戾之氣。她仰首望著寫了“重華宮”三個鎏金大篆的匾額。良久,她重重哼了一聲,並未踏過門坎,倒是轉身往相反方向去。木蘭不明所以,喚道:“陛下,陛下?您方才不是要進去麼?”璣璇一臉瞭然:“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生許!”雲瑛想了想,眼珠子一轉:“哎呀呀,說起這重華宮的主殿呀,佈置得可雅氣了,也不知那主子是何等人物,能把咱們陛下迷得神魂顛……”聞言,施羨魚放緩了腳步,別過頭去:“雲瑛,休要胡說!”青柏搖了搖頭,抿唇一笑,正抬腳欲跟上前方,好好教訓一番雲瑛之際,忽聞身後一聲喚,滿腔柔悄似水,無比熟悉,卻也陌生。再相逢,亦終究只能做陌路人,